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与陈旧纸张混合的独特气味。
清晨五点五十分的法医检验所静得出奇,只有林默翻动档案的沙沙声,像墓地里枯叶的低语。
他指尖下的尸检报告已经微微泛黄,上面记录着一具三个月前打捞上来的无名浮尸的所有细节。
男性,约四十五岁,尸身高度腐败,但左手那处陈旧性伤残的特征却异常清晰——小指自第二指节处齐根断裂。
真实之眼中,身后档案管理员的背影呈现出稳定的【绿色·常规配合·无额外指令】,他正心无旁骛地整理着另一排的卷宗,对林默以“协查证物补充”为由的深夜造访毫无戒心。
林默从怀中取出一张被摩挲得边角发软的旧照片,照片上,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其中一人,正是年轻时的赵秉义,而他身边的同伴,左手小指在镜头前摆出一个顽劣的姿势,那半截缺失的指节,与报告上的描述分毫不差。
正是陈九。
一个在“夜莺档案”里,被宪兵队用红色墨水重重标注了“死亡”的前特务。
他将照片悄然收回,压低声音,对通讯器另一端的程兰下达了指令,语气冷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启动‘幽灵线’,找到陈九的档案。把他的‘死亡证明’从系统里抽出来,换成‘失踪待查’。”
上午九点零七分,特务科作战室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周维成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林默,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赵秉义的“叛逃”和死亡像一记重锤,砸碎了特务科的骄傲,也让周维成这位科长背负了巨大的压力。
“说下去。”周维成声音沙哑。
“根据最新线索,”林默的语调平稳无波,他将一份文件复印件推到周维成面前,“宪兵队宣称已清除的卧底陈九,很可能并未死亡。”他指着文件,“这是南市码头巡警转来的一份匿名举报信,举报人声称在一周前,与一名左手缺了半截小指的男子发生过口角,并按下了对方的指纹。我比对过,这份指纹记录与档案库中陈九的原始记录高度吻合。”
真实之眼中,周维成原本黯淡的眼神骤然爆发出慑人的光芒——【绿色·兴奋·视为反击利器】。
他一把抓过那份伪造得天衣无缝的举报信,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林默趁热打铁,继续抛出诱饵:“信中还提到了一个地址,是‘火种’小组多年前弃置的一处联络站。如果陈九还活着,并且为宪兵队所用,那就意味着,他们之前提交给我们的所有关于‘灰隼’清剿行动的报告,都存在欺瞒。他们要么是无能,要么……就是在故意掩盖什么。他们对‘灰隼’的判断,从根子上就是错的。”
“欺瞒……”周维成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被宪兵队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当猴耍,比任务失败本身更让他感到耻辱。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响:“重启‘幽灵追缉’!立刻!我要知道,这个本该躺在棺材里的死人,究竟是怎么在外面走路的!”
命令如电流般迅速传遍了整个特务科。
中午十二点整,洋行档案科内,程兰的十指在电传打字机上翻飞如蝶。
她执行的正是林默的“幽灵线”操作。
一条经过三重加密的通告在特务科内部网络中悄然发布:“陈九疑似潜伏于英租界东区活动,原代号‘夜枭’更新为‘渡鸦’,威胁等级提升。”
这则通告被设计成一份常规的情报更新,但它真正的目标并非特务科内部。
程兰刻意让这条信息在一个名为“镜像协议”的监控程序下流转了三圈。
这是她和林默早就发现的系统后门,一个由宪兵队安插的、用于监听特务科内部通讯的隐蔽渠道。
几乎在信息发出的瞬间,真实之眼中,大楼配电间方向,一名负责线路维护的技工身影闪烁起刺目的红光——【红色·高频上报·目标锁定幽灵身份】。
那人行色匆匆地离开岗位,钻进了一间无人的杂物室。
程兰知道,鱼儿上钩了。
她平静地关闭终端机,切断了所有连接,然后端起桌上的冷咖啡,对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念出了接头暗语的后半句:“渡鸦起飞,风雨不避。”
这是在通知那些潜伏在城市各个角落,连周维成都不知道的深潜人员——敌人内部即将掀起一场由他们亲手导演的风暴,而他们,将在风暴的掩护下,安全蛰伏。
下午四点三十三分,宪兵队监察科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最新的消息沉重地打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根据截获的“可靠”情报,行动科紧急出动,突袭了英租界东区三处疑似“渡鸦”的藏身据点,结果连根毛都没找到,反而打草惊蛇,引起了租界巡捕的注意。
“三个月前,明明是我们的人亲手在码头击毙了他,尸体都确认过了,怎么又活了?”一名行动组长烦躁地将烟头摁进烟灰缸,发出的滋滋声像在灼烧每个人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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