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五十一分,财政司地库最深处,第三级防火门发出一声沉闷的液压嘶鸣后缓缓开启。
赵世坤的身影被惨白灯光拉得很长,他独自一人,走进了这间甚至未曾出现在建筑蓝图上的备用控制室。
空气中弥漫着设备冷却液和尘埃混合的微涩气味,四周服务器的指示灯如繁星般幽幽闪烁。
他没有丝毫迟疑,从内袋掏出一张特制密钥卡插入凹槽,清脆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输入一串长达十六位的动态口令。
墙壁的另一侧,是早已废弃的电缆井,林默像一尊雕塑般蜷缩在黑暗中。
他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指尖触碰的微型震动传感器上。
这枚不起眼的小东西,正通过两天前程兰借更换老化接头之名悄悄加装的声波耦合装置,将隔壁房间每一次按键的细微振动,转化为精确的电信号。
信号穿越层层屏蔽,实时传输到数公里外的旧货仓监听点。
耳机里,清晰地传来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林默一手记录着声音的频率与间隔,另一手在膝上的笔记本上飞速勾勒。
他的大脑如一台精密的计算机,迅速解析着这串密码的内在逻辑:前三位字符是固定序列,是身份标识;第四位则根据服务器时间戳动态变化,带着早期军情局定制算法的鲜明烙印。
赵世坤自以为固若金汤的最后保险,在林默眼中,不过是一道即将被解开的旧时代谜题。
上午十一点十三分,洋行档案室里,阳光透过高窗,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程兰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积压的文件,她的动作看起来与任何一个在此消磨时光的文员别无二致。
一名邮差送来当日的内部公文,她接过,在签收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其中一份来自市政环卫系统的员工调岗确认单,让她瞳孔微缩。
签字人一栏,赫然写着“李德昌”——那个在暗中窥伺他们的可疑清洁工所用的化名。
她面不改色,将确认单按照编号归入档案夹,仿佛那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纸。
但在合上登记簿的最后一刻,她的笔尖在右下角不起眼的角落里,轻轻画下了一枚倒置的三角符号。
这是“火种”体系内部约定的暗记,意为“信使路径已被激活,目标正在移动”。
做完这一切,她起身走向资料架深处,抽出一本厚重的税务年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裁好的旧日历纸,用早已备好的柠檬汁,在上面写下几行肉眼难辨的数字组合。
这,正是根据林默传来的按键节奏反推出的密钥生成规律。
她小心地将纸片塞进书脊的夹层,重新将其归位。
万事俱备,只待最后一次验证,他们就能模拟赵世坤的身份,登录那个名为“夜枭”的核心终端。
下午四点零七分,特务大楼技术分析室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林默以一次跨区域情报泄露事件为由,召集所有通信组人员进行“应急演练”。
“我们的目标,”他指着屏幕上的网络拓扑图,声音冷静而有力,“测试三种不同加密协议在遭遇外部渗透时的响应速度,目标端口,总领事府特别事务处对外公开的非涉密服务器。”组员们立刻投入工作,没有人怀疑这次演练的真实目的。
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一次常规压力测试。
但林默的真实之眼,却早已锁定了更深层的东西。
他要的不是攻破那个几乎没有价值的公开端口,而是要捕捉其背后防御系统被触发时,瞬间泄露出的应答特征。
当第一组探测数据包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无形涟漪的瞬间,林默紧盯着频谱分析仪。
果然,远处一个极隐蔽的频段上,出现了一次微弱却清晰的跳频干扰。
真实之眼瞬间捕捉并解析了这股异常信号——【红色警报·反向侦测信号·来源锁定:法租界巡捕房顶楼无线电中继站】。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敌人比他想象的更谨慎,竟然在那里埋设了暗哨,用巡捕房的设备作为掩护,监控着任何对总领事府的窥探。
但这恰恰证明了他的推论:“白手套”赵世坤的背后,确实藏着一只更庞大、更隐秘的黑手。
夜色渐深,晚上八点二十二分,旧货仓监听点内只剩下林默一人。
他戴上耳机,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清晨从地库截获的按键音频。
枯燥的“嗒、嗒、嗒”声在耳边循环,他像一个最执着的工匠,打磨着每一个细节。
终于,在播放到第十七遍时,他捕捉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绽。
第五次完整输入口令时,第三个字符的敲击声,比其他时候有零点零几秒的微妙延迟。
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心理问题——这个位置,是赵世坤潜意识里的惯性盲区,他需要瞬间的思考才会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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