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三十五分,总局联合调查汇报会现场的气氛凝重如铅。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只有投影仪风扇轻微的嗡鸣和林默平稳清晰的声音在回荡。
他站在巨大的投影幕前,身影被数据和图表的光芒勾勒得格外挺拔。
他没有用任何煽动性的言辞,只是将一张张证据冷静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从后勤科科长那模仿得惟妙惟肖、却在特殊墨水下显出破绽的虚假签收单开始,一条完整的军械流失链条被他抽丝剥茧般地解开。
每一笔通过赛马会账户流转的资金,都被精准地追溯到源头和去向,洗钱路径清晰得如同教科书案例。
紧接着,北站行动小组私自截留装备的仓库监控截图、出入人员的指纹比对报告、以及关键中间人长达数周的通话记录,像一枚枚无法辩驳的重磅炸弹,接连在会议室炸响。
台下,总局的高层们神色各异,震惊、思索、或是刻意掩饰的惊慌。
山本就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面无表情,但那身笔挺的制服似乎也无法掩盖他身体的僵硬。
林默的真实之眼清晰地捕捉到,山本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正以一种毫无规律的节奏轻轻敲击着,那紊乱的频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头顶代表忠诚度的标识,正在明亮的黄色与危险的红色之间疯狂跳动,最终凝固成一种闪烁不定的灰黑色。
他在评估,在权衡,在寻找哪怕一丝一毫能够翻盘的可能,或者……一条安全的退路。
“最后,是一段经过技术部门全力修复的电话录音。”林默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顶点。
他按下播放键,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个压低了嗓音的男声响起:“……东西用完尽快销毁,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山本先生那边……”
话音未落,全场哗然。
那声音的主人,正是山本最为信任的副手。
录音的内容虽然隐晦,但结合前面完整的证据链,其含义不言而喻。
山本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他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借口,因为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林默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关掉投影,将手中的文件夹轻轻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环视全场,目光平静而深远,最终缓缓开口:“制度若腐,一人难清;幸有诸君共查,方得还此清明。”
短暂的寂静后,掌声如同潮水般从会议室的后方涌来,迅速席卷了整个会场。
雷鸣般的掌声中,林默微微颔首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晚上七点零三分,虹口有名的日式料理馆“樱华楼”一间雅致的包厢内,一场名义上的“庆功宴”正在举行。
总局十余名中层干部悉数到场,连处于风暴中心的山本,也面色如常地坐在席间。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看似热烈。
众人轮番向林默敬酒,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林主任真是雷霆手段,涤荡污浊,我等佩服!”“这杯酒,敬我们总局未来的顶梁柱!”林默始终保持着谦逊的微笑,一一举杯回应,言辞却极为谨慎,说得最多的便是“仰赖诸位同僚的鼎力配合”。
程兰作为“家属代表”受邀出席,安静地坐在林默身旁,她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用那双敏锐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座每一个人的眼神流动、身体姿态与交谈的距离。
当一名行动队的队长喝得满脸通红,大着舌头拍着胸脯说出“以后咱们就跟着林主任干,不怕没功劳!”时,程兰白皙的手指看似随意地用筷子尾端在清酒杯的底部轻轻一碰,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清脆响声。
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意为“鱼已上钩,注意观察”。
林默仿佛未闻,正低头夹起一片晶莹的刺身,眼角的余光却将山本的动作尽收眼底。
从宴会开始,山本就显得心事重重,他三次端起面前的清酒杯,却又都在唇边停住,然后缓缓放下。
就在那名队长说完话后,山本第四次举起了酒杯,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却做出了一个让林默心中一凛的动作——他借着宽大和服袖子的遮掩,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斜,将杯中的清酒悄无声息地倒入了藏在袖口内衬里的一块深色布巾之中。
这不是失手,更不是某种怪癖。
这是古老的神道教中一种极为传统的“拒毒仪式”,当主人认定某场宴饮的酒食“已被诅咒”或“不洁”,便会以此方式表示拒绝,意味着他从灵魂深处彻底否定了与共饮者的盟约之谊。
林默心中了然。
山本已经将他视作不共戴天的死敌,这个仪式,是他内心最后的壁垒,也代表着他彻底放弃了任何拉拢、试探或是和平共存的幻想。
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只剩下你死我活。
深夜十一点四十八分,百老汇大厦幽深的地下车库。
电梯门无声滑开,林默独自走出,冷硬的灯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在水泥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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