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森田少佐指节分明的手指在打印件上轻轻敲击,那声音不大,却像丧钟般回响在陈汝霖的耳膜里。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瞬间崩塌的局势中找到一根救命稻草。
“森田少佐,这是赤裸裸的污蔑!”陈汝霖的声音因竭力维持镇定而显得有些尖利,“审计后台的权限管理一向严密,我绝无可能在深夜单独登录!这一定是系统误判,或者是……”他猛地将视线投向角落里那个沉默的身影,“或者是林默!是他!一定是他前几日擅自重启了权限校验模块,导致系统日志出现了不可预知的错乱!”
这手祸水东引既狠又准。
林默作为技术负责人,任何系统问题他都难辞其咎。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默身上,有审视,有怀疑,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然而,林默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又迅速垂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被指控的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名字。
他这种非人的平静,反而让森田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
真实之眼中,陈汝霖的辩解呈现出一种混杂着恐慌的猩红色,而林默的情绪波动却是一片深邃的、无法探底的幽蓝。
森田知道,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
他对这份突然冒出来的《黑箱A最终日志》的真实性本就存疑,更像是有人精心准备好的致命一击。
但他不敢深究,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这张网的目标绝不止陈汝霖一个。
如果他处理不当,自己很可能就是下一个被拖下水的。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中,主投影屏幕上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再次切换。
这一次,不再是枯燥的日志代码,而是一段被标记为“三天前,23点47分”的虚拟操作录像。
幽暗的后台界面上,一个拥有最高权限的账户被清晰地登录,鼠标光标精准地移动,选中了三条关于“南亚7号码头军火异常出货”的追踪记录,然后果断点击了删除。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豫。
而那个登录账户的ID,正是陈汝霖的个人加密代码。
满场哗然。
如果说之前的日志打印件还可以用“系统错误”来搪塞,那么这段由“记忆回溯程序”还原出的动态影像,就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陈汝霖的脸上。
这是程兰的杰作,一段被精心伪造、却又在技术层面上无懈可击的“罪证”。
陈汝霖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一切辩解都已苍白无力。
森田缓缓站起身,目光冷冽如冰:“陈副局长,在审查结果出来之前,请您居家待命,不要离开住所半步。”
下午三点十一分,陈汝霖的办公室已经不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一座精致的囚笼。
他失魂落魄地摔坐在皮椅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他看到门缝下被塞进来一个没有署名的牛皮纸信封。
他警惕地走过去捡起,信封很薄,里面似乎只有一张卡片。
拆开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烧掉了半边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年轻的自己正与一名男子在法租界的咖啡馆里谈笑风生。
那名男子的脸他至死也不会忘记——三年前被以“地下党骨干”罪名秘密处决的联络员。
这张合影本该随着对方的死而彻底消失,怎么会重现人间?
他颤抖着将照片翻过来,背面是一行用钢笔写下的、力透纸背的字:“你说没人活着能指认你?”
真实之眼中,这张照片的物理属性没有任何异常,它就是一张普通的、陈年的相纸。
但它所承载的信息,却如同一颗引爆的炸弹,将陈汝霖内心最深处的防线炸得粉碎。
军火走私的罪名或许还能周旋,但通敌的铁证,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猛然醒悟,林默,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技术员,手中掌握的根本不是什么系统后门,而是他所有罪恶的清单!
他抓起电话,想打给那些曾与他有过勾结的旧部,寻求庇护。
但手指刚触到拨盘,又无力地垂下。
现在谁敢跟他沾边?
他又想直接向森田坦白一切,用军火走私的罪名来换取对通敌罪的赦免,可转念一想,这无异于自投罗网,只会让森田更加确信自己有更大的问题。
窗外,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开始敲打玻璃。
陈汝霖在屋内焦躁地来回踱步,冷汗浸湿了衬衫的后领。
就在他几近崩溃之际,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他们已经开始清账了……下一个是你。”
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是自己的幻听,却又无比清晰。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房间里空无一人。
而在街对面一栋公寓的窗帘后,林默正放下手中的高倍望远镜,旁边一台微型定向声波发射器刚刚结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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