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蓝色的天幕终于抵挡不住时间的推移,渐渐褪色,化作一种灰蒙蒙的、了无生机的白。
门缝底下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透进了微弱、冰冷的天光。
狭小房间内的烟雾早已散去,只留下淡淡的、劣质烟草燃烧后的焦油味,沉淀在凝滞的空气里。
陈默几乎是立刻就从那种半睡半醒的、高度警惕的浅眠状态中惊醒。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酸痛的脖颈,目光第一时间就投向了房间角落的那个破沙发。
沙发上,咪咪依旧保持着那个“生无可恋”的姿势趴伏着,只是脑袋埋得更深,仿佛不想面对这个糟糕的早晨。
而那个婴儿,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那徒劳的吮吸,小小的脑袋歪在一边,再次陷入了沉睡。
但这一次,他的睡颜不再安宁,眉头紧紧皱着,小嘴时不时无意识地咂摸着,像是在梦中依旧寻找着那并不存在的奶水。
短暂的、依靠欺骗换来的宁静,结束了。
果然,没过多久,或许是饥饿感终于战胜了疲惫,婴儿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哭闹前奏——那种委屈的、带着颤音的哼唧声——开始从他那小小的胸腔里酝酿。
“呜……哇——!”
比昨夜更加响亮、更加执拗的哭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破了清晨的寂静,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饥饿,是无法被长久欺骗的。
咪咪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哭声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耳朵变成飞机耳,一脸“又来了”的崩溃表情,迅速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躲到了陈默身后,仿佛在说:“这活儿本喵不干了!谁爱哄谁哄去!”
陈默的头瞬间“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
他看着哭得声嘶力竭、小脸再次涨得通红的婴儿,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和那个同样空空如也的破蛇皮袋。
最后的缓兵之计也失效了。
陈默此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死死盯住了被他扔在房间另一个角落、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奶粉罐。
那是他昨晚搜刮时,在一家被砸得稀烂的母婴店废墟角落里找到的。
当时它被压在倒塌的货架下面,罐身凹陷,标签磨损严重,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几乎无法辨认,只能勉强看出似乎过期了很久。
他本来没抱太大希望,只是习惯性地扫进了袋子,没想到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过期奶粉……给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吃?
这念头光是想想就让他不寒而栗。
万一里面变质了,产生了毒素,或者仅仅是营养成分流失殆尽,对婴儿娇嫩的肠胃和发育中的身体都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可是,不试一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吗?哭声已经引来了麻烦,昨晚是运气好,下一次呢?
婴儿的哭声如同催命符,一声声撞击着陈默的心理防线。
他看着那孩子因为用力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小小身躯,看着那因为饥饿而本能张开、寻找食物的小嘴,想起了那个女人临死前死死盯着他的、充满托付的眼神。
“妈的……赌了!”
陈默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色。
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站起身,走到角落捡起那个沉甸甸的、冰冷的奶粉罐,又拿过那个塑料奶瓶和所剩不多的半瓶矿泉水。
他需要热水来冲调奶粉,至少是温水,冷水可能会刺激婴儿肠胃。他环顾四周,这破屋子里显然没有电,更没有燃气。
他的目光落在了昨晚被他丢到角落的那个半扁金属酒壶上。里面还有小半壶烈酒。一个危险的想法冒了出来——用酒精加热!
他找来一个相对干净(也只是相对)的、铁皮稍微厚实点的空罐头盒。
陈默将少量矿泉水倒入罐头盒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酒壶里的烈酒倒在罐头盒下面,用打火机点燃。
蓝色的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舔舐着罐头盒的底部。
房间里弥漫开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酒精和金属加热的气味。
陈默紧张地盯着罐头盒里的水,生怕操作不当引起火灾。
水慢慢开始冒起细小的气泡,温度在上升。
他不敢烧开,估摸着大概有七十度左右,感觉烫手但还不至于无法忍受时,立刻用一块破布垫着,将罐头盒从火焰上移开,并迅速用脚踩灭了地面上的酒精火焰。
现在,他有了一点温水。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试毒。
他用力拧开那个锈蚀严重的奶粉罐盖子,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
罐口密封的锡箔纸早已破损,一股浓郁的、带着陈腐和轻微哈喇味的奶腥气扑面而来,并不好闻。
里面的奶粉颜色有些发暗,结成了不少小块。
陈默用找到的一个小勺子(同样来自母婴店废墟,勉强算干净),小心翼翼地刮去表面可能接触空气更久的一层,从下面舀了小半勺奶粉,放入奶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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