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用毕,沈青岳与沈清月提起门口那个放着煮熟的三牲和几个干瘪果品的简陋竹篮,告别了“奶奶”和“母亲”,走出小院。
没行多远,便遇到了昨日那热心肠的汉子海生哥。
海生哥上下打量着沈青岳,蒲扇大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大志,气色看着还行?咋样,能顶得住不?要是不妥,今天就歇着,哥帮你照应着船!”
沈青岳淡然一笑,气息平稳:“无碍,海生哥。只是许多事记得不甚分明,稍后还需劳你多指点。”
“嗐!兄弟之间说这外道话!”海生哥豪爽一笑,目光落在篮子上,“贡品备齐了?”
“嗯。”沈青岳提了提篮子。
“成!走!先去龙女庙磕个头,求娘娘保佑咱顺风顺水,满舱金银!”海生哥一挥手,领着二人朝村子中心走去。
龙女庙坐落于村中一块稍高的平地上,背靠小山,面朝大海。庙宇确实不大,仅是小小一间石砌屋舍,灰扑扑的,饱经风霜,屋瓦上长着些许杂草,檐角悬挂着一枚锈迹斑斑的小小铜铃,在海风中发出细微悠远的“叮咚”声。
此时,庙前的小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准备出海的渔民和前来送行的家眷。男人们大多面色黝黑粗粝,穿着和沈青岳类似的粗布短打,女人们则穿着颜色稍鲜亮些的土布衣裳,头发梳理得整齐。众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共同的、掺杂着期盼与敬畏的肃穆神情。
仪式由村中最年长、胡子花白、步履蹒跚却眼神清亮的老村长主持。
只见老村长颤巍巍地走到庙门前,取出一柄古旧的铜锤,郑重地敲响了悬挂在门楣一侧的一面饱经风霜的皮鼓。
“咚——咚——咚——”
三声低沉而浑厚的鼓声,仿佛直接敲在每个人的心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声息,场面变得鸦雀无声,一种庄严神圣的气氛弥漫开来。
鼓声落定,老村长用苍老而嘶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高喊道:“吉时已到——请龙女娘娘——享我辈香火——佑我子弟——”
随着他的喊声,人群中走出八名精壮黝黑的汉子,他们抬着早已准备好的、更大的三牲祭品和堆成小山的各色干鲜果品,步履沉稳地送入庙中,恭敬地摆放在那尊龙女神像前的供桌上。
沈青岳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庙内那尊神像上。神像并不高大,似乎是用整块黑曜石或类似的深色石材雕琢而成,工艺略显粗犷,却能看出是一位身形窈窕、衣带飘飞、面容模糊却自有一股慈悲与威严并存气度的女子形象。神像被长年累月的香火熏得黝黑发亮,更添几分神秘。
供品摆放完毕,老村长率先跪下,所有渔民及其家眷,包括海生哥和沈清月,都齐刷刷地跟着跪倒在地,朝着龙女娘娘的神像叩首。
沈青岳略一迟疑,也随众跪下。倒非信仰,而是入乡随俗,也是对这古老仪式和渔民们纯粹信仰的一种尊重。他微微颔首,并未如旁人般五体投地。
“龙女娘娘在上——”老村长带头高呼,声音苍凉而虔诚。
“龙女娘娘在上——”众人跟着齐声呼喊,声浪汇聚,直冲云霄,带着无尽的寄托与恳求。
“佑我子弟——出海平安——”
“佑我子弟——出海平安——”
“风调雨顺——鱼虾满舱——”
“风调雨顺——鱼虾满舱——”
简单的祷词,反复的呼喊,却蕴含着最原始而强大的愿力。沈青岳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微弱却纯净的信仰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汇入那尊龙女神像之中。
祈祷完毕,接下来是祭祀之舞。
八名同样精壮的汉子,脱去了上衣,露出古铜色、布满伤疤却肌肉虬结的上身,脸上涂着简单的油彩,手持木制的渔叉和渔网,来到庙前空地中央。
没有复杂的乐器伴奏,只有老村长再次敲响的皮鼓和海生哥等人用粗犷嗓音发出的、模仿海浪与号子声的呼喝。
“嘿!嗬!”
“嘿——嗬!”
汉子们随着鼓点与呼喝,开始跳动。他们的舞蹈动作刚劲有力,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完美复现了撒网、拉纤、与风浪搏斗、收获丰收等一系列渔猎场景。每一次踏步都沉重有力,每一次挥臂都带着破风声,汗水在他们油亮的皮肤上滚动,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这不是取悦神明的柔美之舞,而是向自然与神明展示力量、勇气与祈求的!是渺小人类向浩瀚大海发出的、不屈而虔诚的宣言!
沈青岳静静地看着,仙帝的灵觉能让他感受到这舞蹈中蕴含的、与这片土地和海洋紧密相连的古老韵律和微弱灵力波动。这并非简单的仪式,其根源或许比想象得更深。
舞蹈结束,汉子们发出震天怒吼,将手中的渔叉奋力掷向空中(并未脱手),仿佛在向大海示威,又像是在向龙女展示他们的勇武。
最后,所有渔民再次跪下,将自家带来的贡品——包括沈青岳篮子里的那些——恭敬地举过头顶,由老村长代表,一一接过,送入庙中,放置在大的供品下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