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老村长在海生的搀扶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向那匍匐在地的白龙。他在距离白龙数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敬地躬身行礼,用尽可能温和而清晰的声音说道:
“龙君在上,老朽乃此地理事村之长。见龙君身受重伤,吾等村民心中惶恐,亦感悲痛。吾等虽力薄,但愿竭尽所能,救治龙君。欲将龙君请入村中龙女庙内安歇,日日以香火奉养,寻草薬敷治,望龙君安心养伤,不知龙君意下如何?”
那白龙似乎听懂了老村长的话,极其艰难地、微微抬起了巨大的头颅,那双黯淡的龙目睁开一条缝隙,看了看眼前白发苍苍、态度恭敬的老人,又缓缓扫过周围那些神色各异、却大多带着敬畏的村民,最终,它极其轻微地、却清晰地点了一下巨大的龙首,发出一声微弱却带着善意的低吟。
看到白龙同意,老村长和村民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好!好!”老村长激动地连连点头,随即转身,恢复了一家之主的威严,开始发号施令:“海生!大志!石头!带上所有有力气的后生!小心些,将龙君请回龙女庙!”
被点名的青壮年们立刻上前,其中自然包括了在村里以“力气大得邪乎”而出名的沈青岳。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七手八脚直接上前抬龙时,沈青岳却突然开口阻止:“大家先别急!直接用手抬,力道不均,很容易让龙君伤口再次开裂!”
众人一愣,看向他。老村长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沈青岳冷静地继续说道:“建议先赶紧找些结实的长木料和粗麻绳,就地搭一个坚固的担架。再将龙君小心地平移至担架上,由多人均匀发力,平稳抬走。如此方能最大限度减少龙君的痛苦和二次伤害。”
老村长闻言,眼睛一亮,立刻赞同:“大志说得在理!就按他说的办!快!去找木料和绳子!”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很快,一个简易却结实的木制担架就被迅速搭建起来。在沈青岳的指挥下,七八个最强壮的汉子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合力将重伤的白龙平稳地转移到了担架上。沈青岳暗中运用巧劲,分担了大部分重量,使得整个过程异常平稳,白龙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痛苦呻吟。
“起——!”随着一声号子,壮汉们稳稳地将担架抬起,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郑重地朝着村中央的龙女庙走去。村民们自发地跟在后面,队伍肃穆而安静,充满了某种宗教仪式般的庄严感。
然而,就在抬龙的队伍离开后,一部分留在原地的村民,看着黑石滩上那些浸染了金色龙血的沙石,以及白龙刚才匍匐处那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散发着奇异灵气和清香的龙血,眼神再次变得炽热起来。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几个村民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瓦罐、木碗,甚至脱下衣服,小心翼翼地开始收集那些沾染了龙血的沙土和凝固的血块!
“快!快装起来!这可是龙血啊!”
“听说只要一点点就能治百病!”
“城里那些老爷们愿意花天价收这玩意儿!”
“发财了!这下发财了!”
贪婪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甚至有人为了一小块浸血较多的石头而争抢推搡起来。
他们或许依旧敬畏龙,但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巨大利益面前,那点敬畏之心迅速被膨胀的贪欲所压倒。
他们虽然只是普通渔民,但祖辈流传的故事和偶尔听来的外界传闻都告诉他们——龙之一物,浑身是宝!尤其是龙血,乃是世间难求的灵药和至宝!
于是乎,“王家村黑石滩坠龙,龙血染石”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周围的村镇,甚至朝着更远的县城府城扩散而去。
一时间,各方人马心思浮动,暗流汹涌。
原本许多因畏惧而不敢靠近的周边村民和闲汉,开始蠢蠢欲动,试图潜入黑石滩偷取“龙血石”。
王家村内部,虽然老村长极力弹压,强调不得亵渎神物,但眼看着少数率先偷偷卖掉龙血石而一夜暴富的村民盖起了新房、买回了牲口,原本纯朴的民风开始悄然变质,越来越多的人心中那贪婪的野兽被唤醒、喂养、壮大。
平静的渔村,因为这条重伤白龙的到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表面依旧对龙女庙中的白龙保持着恭敬,暗地里却已是人心浮动,欲壑难填。
而这股暗流,最终在老村长那个在县城里给人当师爷、见识多了外界繁华与算计的儿子王秀才突然归来时,被彻底引燃、推向了无法挽回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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