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太子风波
贞观十七年的夏日常带着灼人的热风,吹得两仪殿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低声诉说着宫廷深处的暗流。李世民坐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玉圭,那温润的触感却丝毫驱散不了他眉宇间的疲惫。殿内鸦雀无声,长孙无忌、房玄龄、褚遂良等重臣垂手侍立,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 谁都知道,今日议的是储君大事,关乎国本,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朕有三子。” 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被岁月磨钝的沙哑,“李泰聪慧,辞藻富丽,论才学,诸皇子中无人能及。可他……” 他顿了顿,玉圭在案上轻轻一磕,“太过功利,眼睛里的欲望藏不住。前几日,他竟跪在朕面前说‘若立我为太子,百年之后便杀了自己的儿子,传位给弟弟’,这般违心之言,亏他说得出口。”
长孙无忌垂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他太清楚李泰的性子了,那孩子自小被陛下宠爱,养出了一身骄纵,为了太子之位,这些日子在朝臣间拉帮结派,动静闹得不小。“陛下明鉴,” 他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如石,“李泰此言,看似仁厚,实则包藏祸心。若真让他登上储位,他日必容不下李治,恐重蹈隋室兄弟相残的覆辙。”
房玄龄捋着花白的胡须,眉头紧锁:“长孙大人所言极是。储君之位,最忌‘贪’与‘狠’。李泰近年来广结文人,编书修史,看似风雅,实则是在为自己博名声、聚势力。臣听闻,他府中养着的门客,已有数百人之多,夜夜聚议,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李世民闭了闭眼,眼前闪过李承乾被废时的样子。那个曾骑在他肩头、喊着 “爹爹最厉害” 的孩子,最后却穿着囚服,跪在太极殿上,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承乾……”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难以言说的痛,“若不是朕对他太过严苛,总拿他和小时候的自己比,总说‘你是太子,不能输’,或许他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褚遂良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开口:“陛下,李承乾谋反,固然有陛下教导之过,但更多是他自己心性不定,被小人蛊惑。如今最重要的是定下新储,稳住朝局,莫要让外臣看了笑话。”
“恪儿呢?” 李世民忽然问,目光转向殿外,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那个总在演武场挥汗如雨的身影。“恪儿英武,骑射、谋略,都像朕。每次看他策马奔驰的样子,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这话一出,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长孙无忌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最忌惮的就是李恪 —— 那孩子身上流着隋炀帝的血,若是立为太子,将来朝臣会不会说大唐的江山,终究落回了隋室后人手里?“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李恪虽英武,却有隋室血脉!如今朝堂上多少人是隋室旧臣?多少人对前隋怀有旧情?若立李恪,岂不是给了他们兴风作浪的由头?国本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房玄龄也点头附和:“长孙大人考虑深远。储君不仅要英武,更要‘名正言顺’。李治是皇后嫡子,身份最是妥当,且他仁厚,臣曾见他为了救一只受伤的鸽子,蹲在雨里半个时辰,亲自给鸽子包扎。这般心性,必能体恤百姓,是守成之主的最佳人选。”
“仁厚?” 李世民苦笑一声,“朕怕他太过仁厚,将来镇不住那些老狐狸。你看他每次议事,总是低着头,半天说不出一句硬气话。”
“陛下,”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语气恳切,“仁厚不是懦弱。李治只是年纪尚轻,不懂如何表露锋芒。加以教导,让他跟着臣学如何制衡朝臣,跟着房大人学如何打理政务,跟着魏徵大人留下的奏疏学如何纳谏,假以时日,必能成为贤君。再说,他是嫡子,立他为储,其他皇子便无理由争位,朝堂才能安稳。”
李世民沉默了许久,殿内的铜漏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决定大唐未来的商议计数。他想起李治小时候的样子,那孩子总爱跟在承乾身后,像个小尾巴,承乾被废时,他躲在宫墙后哭了整整一夜,眼睛肿得像桃子。第二天见了自己,却只是低着头,小声说:“爹爹,哥哥是不是再也不能陪我放风筝了?”
那份纯良,或许正是历经了承乾谋反后的大唐最需要的。
“好。” 李世民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便立李治为太子吧。”
他看向长孙无忌:“无忌,你是他舅舅,也是国之柱石,往后要多费心教导,莫要让他走了承乾的老路。”
长孙无忌躬身领命:“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所托。”
“玄龄,” 李世民又看向房玄龄,“你辅佐朕多年,理政经验无人能及,要好好教他如何平衡民生与法度,如何让百姓安乐。”
房玄龄拱手:“臣必倾囊相授。”
“褚遂良,”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褚遂良身上,“你性子直,敢于直言,往后太子若有不妥之处,你要像魏徵对朕那样,该骂就骂,别顾着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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