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墨轩的禁足令解除那日,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洗不净的尘。林晚月踏出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深秋特有的枯败气息。一个月的禁足,如同在她身上镀了一层看不见的壳,看似完好,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
她仔细梳妆,选了件颜色鲜亮些的绛紫色旗袍,试图掩盖眉宇间的憔悴,却发现镜中人眼神空洞,再鲜亮的颜色也衬不出半分生气。
“少奶奶,车备好了。”碧荷低声禀报,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
林晚月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恍如隔世。这一个月,沈府之外的世界依旧喧嚣,而她却仿佛被遗弃在时间的角落。
城西林府门前依旧气派,却莫名透着一丝门庭冷落的萧索。王夫人早已等在大门,见到女儿,眼圈立刻红了,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前阵子派人去接你,怎的都说你身子不适?可把娘担心坏了!”王夫人拉着她上下打量,眉头越皱越紧,“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这般难看?可是在沈家受了委屈?”
一连串的关切如同暖流,却瞬间冲垮了林晚月勉强维持的平静。她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却强忍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娘,我没事。就是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家里,这才没回来。”
“胡说!”王夫人拉着她在暖阁坐下,屏退了左右,压低声音,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懑,“你还想瞒着娘?外面都传遍了!说沈家少爷被个狐媚子迷了心窍,把那贱人公然养在府里,连商会年会都带着她去!把你这个正头娘子置于何地?!”
“娘!”林晚月猛地抬头,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王夫人又气又心疼,声音带着哽咽,“我好好的女儿,嫁到他沈家,上敬公婆,下理家务,哪一点做得不好?他沈晏清竟敢如此作贱你!那个小贱人,只不过是林家旁支的女儿,早知道是这等祸水,当初就应该派人弄死她!”
“林家旁支……”林晚月喃喃重复着,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是啊,那个夺走她一切的女人,竟还与她同姓,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晚月啊,”王夫人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充满了不甘和忧虑,“你告诉娘,沈家到底是个什么章程?难道就由着那贱人骑到你头上?你婆婆也不管管?”
王夫人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晚月心里最痛的地方。她猛地抽回被母亲握住的手,指尖冰凉。
婆婆?林晚月唇角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带着无尽的自嘲,她自然是管了。她赏了那贱人血燕,让她安分守己提醒我,要有正室的气度。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晏清他……他带着那贱人出席了商会年会,当着全北平人的面,给了她正室才有的体面。娘,婆婆的,抵不过晏清一句我的女人想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浸满了屈辱和不甘。
王夫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反了!真是反了!他沈晏清眼里还有没有我们林家?还有没有你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看着女儿苍白瘦削的脸,心疼得如同刀绞,更多的却是对沈家、对那个滔天的恨意。那个祸水!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她……
林晚月猛地打断她,眼中是隐忍到极致的痛苦,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暖阁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敲打着母女二人沉重的心事。
就在这时,帘子被轻轻掀开,林修远缓步走了进来。他穿着家常的深色长衫,面容比之前清减了些,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显然林家近来的处境和女儿的遭遇都让他心力交瘁。然而,与王夫人纯粹的愤怒不同,他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深思与审慎。
林晚月连忙起身,敛衽行礼。
林修远摆了摆手,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沉静地落在女儿身上,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晚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受的委屈,爹都知道。他先安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眉头紧锁,只是,有件事,为父始终想不明白。那林姝,分明已嫁作人妇,如何能转眼间就让晏清如此痴迷,甚至不惜做到这般地步?
他看向林晚月,目光锐利:你仔细想想,在这之前,可曾察觉任何蛛丝马迹?晏清对她,是何时起的意?他们二人,究竟是如何……如何有了牵扯的?
林晚月被父亲问得愣住了,她茫然地回想着,脑海中却只有丈夫日渐冷淡的背影和那个突然出现、迅速占据了她一切的女人。至于他们是如何开始的?在哪里相识?有何交集?她竟一无所知!这种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比直接的背叛更让她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与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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