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午时,成小驴的右手已经抖得握不住剪刀,掌心磨出了好几个红通通的水泡,一碰就疼。食堂里人声鼎沸,不锈钢的餐盘碰撞声、谈笑声、抱怨声混在一起,空气中飘着白菜、萝卜和少量红烧肉的味道。他端着餐盘茫然四顾,不知道该往哪坐,手里的餐盘都在微微晃动。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成小驴回头,看见昨晚火车上那个穿红毛衣的女人,她今天换了件碎花衬衫,头发扎成了两个麻花辫,脸上带着点腼腆的笑,往他的饭上浇了一大勺红烧肉汁,油光锃亮的,看得他肚子咕咕直叫。
“莉姐的人?”女人的声音很低,带着点试探。
成小驴狼吞虎咽地点头,嘴里塞满了米饭,含糊不清地应着。女人压低声音,凑近了些,一股淡淡的花露水味飘进他的鼻孔:“我是秦淮茹的表妹阿香,在质检组。白姐让你下班去仓库,找秦姐,她会安排后续的事。”
她说话时,发梢不经意地扫过成小驴的胳膊,带着点轻微的痒意。成小驴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发现阿香的脸颊有点红,眼神躲闪着,赶紧转过身去打饭,留下他一个人愣在原地,手里的红烧肉突然变得格外香。
下午的流水线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变得更加可怕。缝纫机的轰鸣声震得人头晕耳鸣,传送带的速度快得让人窒息,成小驴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手指也越来越不听使唤。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他低头一看,缝纫机的针扎穿了他的指甲盖,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在白色的衬衫料子上,像绽开的一朵朵小红花。
“晦气!你他妈能不能专心点?”监工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抬脚就想踹他的凳子,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攥住。
是白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脸色冷得吓人,眼神像淬了冰:“他是我带来的人,你动一下试试?”
监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讪讪地收回脚:“白主管,我不是故意的,这小子干活太毛躁了...”
“我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白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带他去医务室包扎,耽误的产量我来补。”
监工不敢再多说一句,灰溜溜地走了。白洁低头看向成小驴流血的手指,眉头蹙得更紧,语气却缓和了些:“跟我来。”
医务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飘着碘酒和酒精的味道。成小驴推开门,看见一个女工正坐在椅子上抽泣,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人打了。白洁正在给她敷药,动作有点重,女人疼得龇牙咧嘴,哭着说:“白主管,我真的撑不住了,每天干十几个小时,工资还被克扣,我想回家...”
“撑不住就滚。”白洁撕胶带的手很重,语气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东莞不缺想挣钱的人,你走了,有的是人来补你的位置。想活下去,就别那么娇气。”
女工哭着跑了出去。白洁转身看见成小驴,一把抓过他流血的手指,没等他反应过来,碘酒就直接倒了上去。“嘶——”成小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就受不了了?”白洁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嘲讽,手上的动作却意外地轻柔起来,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着,“阿莉当年抱着发烧的淮茹找工作时,在雨里跪了三个钟头,比你这点伤重十倍的罪都受过。你要是这点苦都吃不了,趁早滚回乡下,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成小驴怔怔地看着她。日光灯下,他第一次看清白洁眼角的细纹,像机器上磨损的刻度,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她的手指很细,指尖带着点薄茧,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那个凌厉的白主管。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碘酒的味道,竟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
“为什么帮我?”成小驴忍不住问,声音有点沙哑。
白洁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神复杂:“不是帮你,是帮莉姐。她的人,不能在我这里受委屈。”说完,她松开手,转身收拾药箱,不再看他,只是耳根有点微微的红。
下班铃响时,成小驴的腿已经僵硬得不会打弯,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跟着人流往仓库的方向走,心里又紧张又期待。仓库在厂区的角落,很偏僻,周围没什么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仓库后门的阴影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把他拽了进去。成小驴吓了一跳,刚想喊出声,嘴巴就被一块冰凉的手帕捂住,熟悉的栀子花香飘进鼻孔,让他瞬间安静下来。
是秦淮茹。她把他按在柔软的布堆上,冰凉的手帕轻轻擦过他额头的汗,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别出声,”她的声音又软又媚,像羽毛一样搔着人的耳膜,“记住,从现在起你是我远房表弟,叫秦小驴,以后在厂里有什么事,就报我的名字。”
她说话时,身体离得很近,成小驴能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布料的清香,让人有点头晕目眩。秦淮茹飞快地往他口袋里塞了张饭卡,手指碰到他掌心磨破的水泡时,成小驴疼得嘶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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