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是唤醒她的第一道符咒。
它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的、酸胀的钝痛,仿佛全身的关节都被拆开,又用生锈的铁丝胡乱地穿了回去。林清婉的睫毛颤了颤,一片滚烫的灰尘落入眼中,她却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土与死亡的混合气味,呛得她肺部阵阵紧缩。她试着呼吸,却只吸入了满口的苦涩。观星台,那个曾经离星辰最近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她身下这些冰冷的、带着余温的瓦砾。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触碰到的是一块碎裂的青砖,上面还残留着朱红色的漆,像一道凝固的伤口。她挣扎着,用肘部撑起上半身,每动一下,都感觉身体里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
视野终于从一片模糊的血色中变得清晰。
眼前,是末日般的景象。曾经高耸入云的楼阁,变成了一片望不到边的废墟。断裂的梁木像巨兽的骸骨,刺向灰蒙蒙的天空。黑色的烟尘,如同不散的阴魂,在残垣断壁间缓缓游荡。
太上皇……死了。
萧绝……呢?
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烙在她的心上。所有的疼痛,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强大的恐慌所取代。她顾不上自己,手脚并用地在瓦砾堆上爬行,双手被锋利的碎石划得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觉。
“萧绝!萧绝!”她嘶哑地呼喊着,声音被风吹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碎石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死神在敲击着丧钟。林清婉猛地抬头,只见一队身披玄甲的禁军,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涌入了这片废墟。
而在他们中间,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年轻男子,正缓缓走来。他的步伐很稳,龙袍的下摆在尘土中拖曳出高傲的弧度。
是新皇,朱景炎。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毁灭的景象,眼神复杂得像一剂成分难辨的药。有胜利的快意,有弑父的隐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虚。太上皇死了,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力,终于落入了他的手中。可他脚下的这片废墟,却像一座无声的坟墓,埋葬了他最后的亲情。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在瓦砾中艰难爬行的、瘦弱的身影上。
是林清婉。
他的眼神微微一凝。这个女人,是变数,也是钥匙。他需要她的医术,却也忌惮她背后那股神秘的力量。他看到她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对新皇的敬畏,只有一片被绝望浸透的死寂。
“林神医,真是命大。”朱景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朕的皇父,就没有你这么好运。”
林清婉没有理他。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身后不远处,一堆被烧得焦黑的横梁下,露出的一角衣袍。
是萧绝的衣服。
她像是疯了一样,扑了过去,用双手疯狂地刨着那些碎石和焦木。指甲翻卷,血肉模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来人,帮帮她。”朱景炎淡淡地吩咐道。
几名禁军上前,很快便挪开了那些沉重的障碍。
当萧绝的身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林清婉的呼吸,停滞了。
他躺在那里,像一个被摔碎的瓷偶。浑身是血,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而最恐怖的,是那些深深嵌入他身体各处的青铜碎片。那些碎片上,镌刻着诡异的符文,正像活物一般,不断地释放着一股股黑色的、邪恶的能量,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生命。
他的“不死之身”,正在成为杀死他的诅咒。
林清婉跪倒在他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她的“医道本源”在疯狂地预警,那些青铜碎片,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剧毒”,它不仅在摧毁肉体,更在污染灵魂。
常规的医术,根本没用。金针会被那股邪气瞬间侵蚀,汤药更是杯水车薪。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更强大、更纯净的能量,去冲垮它,净化它。
而她体内,就拥有这样的能量——医道本源。
可要净化这些碎片,需要多少能量?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几乎是一个必死的局。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朱景炎。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里带着一丝冷酷的探究。他在等,等她求救,等她臣服。
林清婉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萧绝那张被血污覆盖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她想起了他在玄光阁地底,用后背为她挡住全世界时的决绝。
“别怕。”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说。
这一次,换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所有犹豫和恐惧,都化作了焚尽一切的疯狂。
“医道本源……全部给我!”
她将自己双手,重重地按在萧绝的胸口。没有丝毫保留,没有些许迟疑。她将自己灵魂的骨髓,将那源自生命本源的、最纯粹的金色暖流,毫无保留地、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残忍,尽数灌入了萧绝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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