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了老人那浩瀚如烟海的意识之海。
刹那间,那个由林清婉与萧绝融合而成的、本已臻至完美的平衡体,剧烈地波动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两种意识的交锋,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烈的“排异反应”。
林清婉的意识,像一头被困在笼中太久的野兽,疯狂地撞击着名为“宿命”的牢笼。那不是简单的思乡,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撕心裂肺的渴望。高楼林立的钢铁森林,地铁里拥挤的人潮,手术室外那杯冰冷的咖啡,甚至电脑前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所有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平凡的碎片,此刻都化作了最致命的毒药,腐蚀着她的意志。
她,想家了。
不,她要回家。
这股渴望,是如此纯粹,如此强烈,以至于老人那双一半星辰、一半生命之光的眼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仿佛两颗即将碰撞的星辰,随时可能引发一场新的毁灭。
“扯犊子!你给我消停点!”
萧绝的意识,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冷硬,而是带着一种东北汉子特有的、直白到近乎粗暴的关切,混合着一丝深深的疲惫与痛惜。
“那玩意儿是你家吗?那是‘林清婉’这个灵魂的病灶!是你一切难受的根儿!你现在撅着腚往回跑,整个世界都得跟你一起玩完!你信不信,你刚一踏进那个地界儿,就得被那个世界的天道排挤得渣都不剩!”
“可那也是我!”林清婉的意识在嘶吼,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连自个儿是谁都不知道了,咱俩守着这摊子事儿,还有啥劲?!”
“你的劲儿在这儿!”萧绝的意识,化作无数道银色的锁链,牢牢地缠住那股躁动的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你给我瞅瞅!瞅瞅咱俩拼死拼活护下来的这片地界儿!”
随着萧绝意志的引导,老人的感知,瞬间穿透了墓穴,回到了那个他/她亲手缔造的“和平”世界。
京城,丞相府。
深夜的书房里,烛火将王甫疲惫的影子在墙上撕扯、揉碎。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的不是政务,而是一封刚刚写好、火漆未干的密信。信的收件人,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王甫的亲家。信的内容,更是大逆不道——他以“清君侧”为名,邀请边关大军“回京勤王”,实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自从那天被朱景炎的“人性之毒”感染后,他的野心,如同被浇了热油的野草,疯狂滋长。他觉得,那个名为“天机阁”的神明,虽然强大,却太过遥远。而皇位,才是真正能握在手中的、实实在在的权力。
就在他准备将信交给心腹时,烛火猛地一跳。他眼前的信件,上面的字迹,竟然开始像活物一样蠕动、变形。那原本工整的楷书,一个个扭曲、重组,最终,变成了一行刺眼的、散发着淡淡药草味的大字:
“王老相国,夜深了,早点歇着吧。别整那没用的,没用。——天机阁”
王甫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手里的信纸“啪嗒”一声掉进烛台,瞬间化为灰烬。他惊恐地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那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神明”的监视之下。
禁军营房。
李牧正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长刀。他的忠诚,被朱景炎的偏执所污染。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觉得天机阁的存在,是对整个王朝秩序的践踏。他甚至开始怀疑,当初玄光阁顶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他正在秘密集结一批和他一样、对现状感到不安的年轻军官。他们不叫政变,他们叫“拨乱反正”。他们要用刀,去“净化”这个被神明掌控的、已经“不干净”的世界。
“看到了吗?”萧绝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的悲哀,“这就是咱俩留下的‘太平’。一个随时可能因为俩老小子就黄摊子的、纸糊的假象。你现在要走的,不是回家的路,是当逃兵!”
林清婉的挣扎,停顿了。
她能感觉到王甫心中的恐惧与不甘,能感觉到李牧心中的疯狂与执拗。那是她亲手“接种”出去的瘟疫。作为医者,她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病人,走向无可救药的深渊?
“可是……”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就算咱俩留下,又能咋整?用天机阁的力量,像捏死个蚂蚁一样捏死他俩吗?那咱俩跟朱景炎那犊子,还有啥区别?”
这正是他们矛盾的核心。林清婉的医道,是“治本”,是“救人”。而萧绝的秩序,是“治标”,是“清除”。
“所以,咱俩得找着‘锚’与‘舵’。”萧绝的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晰,“‘时间的沙漏’,能让咱俩想用谁就用谁,对付啥人用啥招儿,不费劲。‘空间的钥匙’,能让咱俩去外头找真正的‘解药’,而不是在这儿跟俩病人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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