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天那双扩散的瞳孔,像两口干涸的古井,倒映着档案库昏黄的灯光,以及林清婉那张因震惊而失去血色的脸。他最后那句遗言,如同一道来自地狱的诅咒,在死寂的空气中,久久回荡。
“……我……最好的作品……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林清婉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瞬间变得瘫软。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叶问天死前最后的视线,缓缓地,僵硬地,转向了那扇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门。
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头发梳理得些许不苟。他身形清瘦,面容儒雅,手中还拿着一卷书,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从书斋里走出来,深夜散步的普通文臣。
他是林文博,当朝太傅,也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父亲。
他一直以一个慈爱、甚至有些懦弱的形象,守护着林清婉。在朝堂上,他从不党同伐异;在家族中,他总是和和气气。他就像一汪平静的、不起波澜的湖水,是林清婉在这个冰冷皇城里,唯一的避风港。
可现在,在林清婉的“视野”里,这个男人,彻底变了。
他脸上那温和的、担忧的笑容,像一张用最精湛的“画皮”技艺制作的面具,完美无瑕,却透着非人的冰冷。他眼中那恰到好处的“心疼”,更像一种高明的医者,在观察一只实验白兔时的、冷静的审视。
“婉儿!”
林文博“惊慌”地丢下手中的书卷,快步向她走来。他的动作,充满了父亲看到女儿身处险境时的焦急与无措。
“你……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叶院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清婉,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颤抖。
林清婉的心,像一包被强行浸入冰水的药材,所有的苦涩与寒意,都被密实地封存在其中,连一丝热气都无法逸出。她没有挣脱,反而顺势靠在了林文博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肩膀,开始剧烈地、无声地耸动。
她在哭。
但她的“医道本源”,却在这一刻,冷静到了极点。她能清晰地“闻”到,林文博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了墨香与沉香的味道。在这股味道之下,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叶问天同源的、属于“画皮师”宗师的能量。
原来如此。
叶问天是“摇篮”的执行者,而林文博,才是那个真正的、掌控一切的“园丁”。
“父亲……”林清婉的声音,从压抑的哭泣中传来,破碎,无助,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我好怕……叶院使他……他疯了……”
她将一切都“演”了出来。她扮演着一个刚刚经历了背叛与惊吓、对真相一无所知、只能向唯一亲人求助的、柔弱的女儿。
“好孩子,别怕,有父亲在。”林文博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无可挑剔。他的声音,充满了安抚的力量,“都怪父亲,没有早点发现叶问天的狼子野心。他竟然……竟然敢对你下手!婉儿,你告诉父亲,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他在试探。他想从自己的“口供”里,确认自己到底知道了多少。
林清婉的哭声,更大了。
“他说……他说母亲是他杀的……他说……我也是他的‘作品’……父亲,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在说什么啊!”她抬起头,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林文博,那神情,像一个被噩梦彻底击垮的孩子。
林文博的眼中,闪过些许几乎无法捕捉的满意。他扶着林清婉,让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痛心疾首”地说道:“这个疯子!他一定是嫉妒你母亲的才华,又觊觎你的天赋,才编造出这等荒诞不经的谎言来污蔑!婉儿,你千万不能信!”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担忧”:“只是……叶问天毕竟是太医院院使,如今死在了镇邪司,这事……恐怕不好收场。尤其是太子那边,一直视叶院使为心腹……”
“太子?”林清婉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啊。”林文博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慈爱”而又“为难”的表情,“婉儿,父亲知道,你入宫以来,承蒙太子的照拂。但如今出了这种事,太子恐怕……会为了保全自己,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你的身上。毕竟,是你……‘失手’杀了他。”
这句话,像一把温柔的刀,精准地刺入了林清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在恐吓她。他在用太子的威胁,将她逼向绝境。
林清婉的身体,果然“害怕”地颤抖了起来。她看着林文博,眼神里充满了依赖与恐惧:“父亲……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
“傻孩子。”林文博“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那动作,和叶问天如出一辙,却更加自然,更加令人无法防备,“有父亲在,绝不会让你有事。”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无意”中透露秘密的语气说道:“其实……二皇子,一直对父亲很敬重。前几日,他还派人送来书信,希望能与父亲……‘共谋大事’。如果你愿意,父亲可以帮你联系二皇子。有他做你的靠山,太子,就再也不敢动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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