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终于放下笔,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林清婉教过。”萧绝起身,走到龙榻边,端起那盏参汤,仔细看了看汤色,“她验过一具死于七日醉的尸体,死者是东海郡的盐商。毒是东瀛‘樱吹雪’的独门秘药,中土不产。”
“所以下毒的是东瀛人?”
“或是与东瀛勾结的人。”萧绝将参汤放回托盘,从袖中取出那包淡紫色药粉,撒了一点在汤里。
药粉遇汤迅速溶解,汤色从淡黄变成暗红,最后凝出一层黑色薄膜浮在表面。
“这是‘显毒散’,也是她配的。”萧绝用银针挑起那层薄膜,“七日醉遇显毒散会变黑,但若再加一味药——”
他走到香炉边,取了一小撮香灰撒上去。
黑色薄膜瞬间变成暗金色。
“金蚕蛊粉。”萧绝盯着那抹暗金,“苗疆蛊毒,与东海毒药混用。下毒者不止一方,是两方联手。”
皇帝沉默地看着那盏汤,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好,很好。朕的皇宫,成了他们试毒炼蛊的地方。”
笑声很冷,冷得像腊月冰凌。
“李辅国招了。”皇帝从枕下抽出几张供纸扔在榻边,“成王、端王、礼部尚书、兵部侍郎……一共三十七人,与东瀛往来超过十年。他们组了个‘长生盟’,盟主是太子,副盟主是李辅国,目标是开启龙脉,夺取长生之秘。”
萧绝拿起供纸快速翻阅。供词很详细,时间、地点、交易内容、经手人,甚至还有每次密会时餐桌上的菜色。李辅国像倒豆子一样全说了,但——
“他没提金蚕蛊。”萧绝抬头,“苗疆势力不在供词里。”
“因为苗疆那边,是另一个人负责。”皇帝从榻边暗格里又取出一卷绢帛,“你自己看。”
绢帛展开,是一幅人物关系图。最上方是太子和李辅国,下方分出两条线:一条通向东海和东瀛,另一条……通向苗疆。
苗疆那条线的尽头,写着一个名字:
萧绝的手猛地收紧,绢帛边缘被捏出褶皱。
“不可能。”他声音很冷。
“朕也希望不可能。”皇帝疲惫地闭上眼,“但证据确凿。苗疆圣女三个月前来过京城,入住的就是镇国将军府。你养父萧将军亲自接待,密谈三个时辰。之后圣女离京,萧将军闭门谢客七日。”
“什么时候的事?”
“你离京追查盐税案后第三天。”
时间对得上。
萧绝记得,他离京那日是三月十七,暴雨。林清婉送他到城门,伞被风吹翻了三次,最后她索性把伞扔了,站在雨里看着他。
“早点回来。”她说,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是泪。
“一个月。”他承诺。
结果他食言了。盐税案牵出东瀛走私网,他在江南一待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京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萧将军现在在哪儿?”他问。
“天牢。”皇帝睁眼,“朕三天前抓的。罪名是勾结苗疆,意图谋反。但朕没公开,只关在甲字一号牢房,单独看守。”
萧绝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皇帝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现在去,就是劫狱。靖王劫天牢,是什么罪?”
“弑君我都干了,还怕劫狱?”萧绝没回头。
“那林清婉呢?”皇帝问,“你若成了逆犯,谁去昆仑墟取地母泪碎片?谁去龙脉核心救她?”
萧绝停在门口。
殿外传来雷声,春雷,闷闷的,像困兽低吼。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很快连成一片雨幕。
“朕给你两条路。”皇帝坐直身子,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第一条,现在去天牢,朕当你没来过。但你从此是逆犯,四海通缉,别说昆仑墟,你连京城都出不去。”
“第二条呢?”
“第二条,你继续做你的靖王,替朕肃清朝堂。三个月后,若你还信你养父无罪,朕亲自下旨重审。若他有罪——”皇帝盯着萧绝的眼睛,“你亲自监斩。”
雷声更近了。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养心殿照得亮如白昼。那一瞬间,萧绝看见皇帝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不是试探,不是算计,是近乎悲悯的决绝。
这个帝王在用最后三个月,下一盘赌上江山的棋。
而萧绝,是棋盘上最关键的那颗子。
“我选第二条。”萧绝转回身,“但我要见萧将军一面。”
“可以。”皇帝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扔过来,“凭这个,天牢畅通无阻。但只准你一个人去,不准带任何兵器,不准超过半个时辰。”
萧绝接过玉佩——是皇帝的贴身私印,雕着五爪盘龙。
“为什么信我?”他问。
“因为林清婉信你。”皇帝靠回软枕,声音越来越低,“那丫头入宫求见过朕三次,每次都为你。第一次求朕公开你的身世,第二次求朕给你镇邪司全权,第三次……求朕让你活。”
他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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