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萧绝这个人,看着冷,心里其实有团火。这团火若灭了,大夏就少了一把能烧尽污秽的刀。朕问她,那你呢?她说她是握刀的人,刀在人在,刀毁人亡。”
雨声渐大。
萧绝握紧玉佩,玉的棱角硌进掌心,生疼。
“她真这么说的?”
“一字不差。”皇帝摆摆手,“去吧。半个时辰后,朕要看到你出现在成王府门口——带着禁军,抄家。”
萧绝深深看了皇帝一眼,转身走进雨幕。
天牢甲字一号在最深处。
穿过三道铁门,走下九十九级石阶,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墙上的火把噼啪作响。狱卒看见玉佩,二话不说开了牢门。
牢房很小,只有一张石床,一张木桌。萧将军坐在床边,背挺得笔直,正借着墙上小窗透进来的微光看一本书。
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
五十岁的将军,头发已花白,脸上有战场留下的刀疤,但眼睛依然锐利如鹰。看见萧绝,他愣了一瞬,然后笑了:
“来了?比我想的晚三天。”
萧绝没笑。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本书——是本《孙子兵法》,书页泛黄,边角磨损得厉害,是萧将军看了三十年的那本。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萧将军合上书,“为什么勾结苗疆?为什么背叛陛下?还是为什么瞒着你?”
“都有。”
萧将军站起身,走到小窗边。窗外是狱中天井,雨水从天井落下,在地上积起浅浅的水洼。
“绝儿,你记得你七岁那年,我问你想学文还是学武吗?”他没回头。
“记得。我说学武,要像父亲一样当将军。”
“然后我打了你。”萧将军转身,看着萧绝,“三十军棍,打得你三天没下床。你当时哭得很凶,问我为什么。我说,将军是杀人,不是救人。你想救人,就该学医。”
萧绝记得。
那年他七岁,刚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生母死了,生父是皇帝,但他不能认。他哭着问养父,我到底是谁?养父没回答,只让他选:文还是武。
他选了武。
然后挨了这辈子最重的一顿打。
“后来你偷偷学医。”萧将军走到桌边,从书页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你十二岁时开的第一张药方,治风寒的。方子开错了三味药,但你师父——太医院陈院判说,有天赋。”
纸上字迹稚嫩,但工整。萧绝记得那张方子,他改了三次,最后陈院判批了两个字:可用。
“我以为你希望我从武。”他说。
“我希望你活着。”萧将军将纸推到他面前,“从文,卷入朝堂斗争,死得快;从武,上战场刀剑无眼,也活不长。只有学医,悬壶济世,或许能平安终老。”
他顿了顿:
“但我错了。你骨子里流着夏家的血,注定躲不开这些腥风血雨。所以三年前你执意进镇邪司,我没拦你。因为我知道,拦不住。”
雨声渐小。
萧绝拿起那张药方,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十二岁的他,以为一张方子就能救人。二十岁的他,知道有时候救人需要先杀人。
“苗疆圣女来做什么?”他问回正题。
“送信。”萧将军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你娘留给你的。她临终前托苗疆圣女的师父保管,说等你二十岁时交给你。但圣女师父三年前去世了,临终前嘱咐圣女,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信很旧,信封上的火漆已经干裂。萧绝拆开,里面只有一页纸,纸上没有字,只有一幅画。
画的是星空。
星空下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白衣的女子,一个穿黑衣的男子。女子手里捧着一颗发光的珠子,男子手里握着一把刀。
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昆仑墟下,地母归处。双星汇聚,龙脉复苏。
“这是什么意思?”萧绝抬头。
“你娘是昆仑墟守门人。”萧将军说,“守门人一族世代守护地母泪碎片,等待‘双星’出现。双星,指的就是地母泪的两位继承者——一个主生,一个主死。主生者掌治愈,主死者掌杀伐。两者合一,才能重铸完整的地母泪,完全掌控龙脉。”
“我和林清婉?”
“对。”萧将军点头,“你是主死者,她是主生者。这是宿命,也是诅咒。因为历代双星,最后都不得善终——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一生一死,永不相见。”
窗外雨停了。
一线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天井,在水洼里投出晃动的光斑。
萧绝看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然后他将画折好,收进怀里。
“我不信宿命。”他说。
“你娘也不信。”萧将军笑了,笑容里有骄傲也有苦涩,“所以她拼死生下你,所以她把地图留给陛下,所以她要你走另一条路——一条双星都能活的路。”
“那条路在哪儿?”
“昆仑墟。”萧将军走到牢门边,看向走廊尽头,“地母泪九块碎片,你们已得其二。剩下七块,三块在昆仑墟,两块在东海归墟,两块在南海火狱。集齐九块,重铸地母泪,或许能打破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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