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本就绷紧到极致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瞬间扯断!
“啊——!!”他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几乎是本能地,他抓起了手边的长矛,朝着刚才发出声响的方向,那个黑影,疯狂地刺了过去!
“他们动手了!汉人杀进来了!!”他一边刺,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疯狂。
“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闷响。
“呃……”那个被刺中的士兵,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完整,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便没了声息。他可能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无意识的一个动作,为何会招来杀身之祸。
苏合的尖叫和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敌袭!!”
“杀人了!!”
“为了黄金!杀啊!!”
“保护首领!”
各种各样的狂吼、尖叫,在不同语言的交织下,如同瘟疫般瞬间从西侧爆发,并以惊人的速度向整个营地蔓延!
黑暗是最好的催化剂。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身边有人动了刀子,听到了疯狂的喊杀声。长期压抑的恐惧、对赏金的贪婪、对军官的怨恨、部落间的旧仇……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巴图尔在听到第一声尖叫时就猛地跳了起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看到原本死寂的营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瞬间炸开了锅!
黑暗中,无数人影在疯狂地奔跑、跳跃、砍杀。火光开始零星燃起,那是有人在混乱中打翻了油灯,或者干脆就是为了看清“敌人”而点燃了帐篷。
“乌恩其!”巴图尔下意识地想去拉身边的伙伴,却发现刚才还躺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巴图尔!小心!”身后传来乌恩其的惊呼。
巴图尔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黑影挥舞着弯刀,怪叫着向他扑来!那装束,是克烈部的人!巴图尔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他挥出了手中的短刀。
“铛!”金属交击,火星四溅。
巴图尔感觉虎口发麻,对方的力量很大。他借着火光,看清了那张扭曲而陌生的脸,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黄金!是我的!”那克烈士兵嘶吼着,再次扑上。
巴图尔拼命格挡,两人扭打在一起。他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汗臭和一股……血腥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人厮杀,他们无冤无仇,甚至白天还一起抱怨过粮草不足。但现在,理智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另一边,百夫长格根的预感成了现实。
混乱刚起时,他还试图大声呼喊,稳定自己麾下的人:“乃蛮部的儿郎!向我靠拢!不要乱!”
然而,他的喊声立刻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
“他在那!百夫长格根!”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立刻,就有几个黑影,其中甚至包括一两个他有些眼熟的、其他小队的乃蛮士兵,红着眼睛向他冲了过来!他们的目标明确——他这个“价值”百夫长官职的首级!
“你们疯了!”格根又惊又怒,挥刀砍翻一个冲在最前面的,但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他的亲信额日勒拼命护在他身边,很快就被乱刀砍倒。
格根且战且退,心沉到了谷底。他不再试图指挥,因为指挥体系已经彻底崩溃。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营地彻底变成了修罗场。
火光映照下,到处都是厮杀的人影。有时是不同部落的人混战,有时是同一部落的人因为误会或积怨而互相残杀,更多的是毫无目标的疯狂攻击——任何移动的黑影都可能成为目标。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呻吟、帐篷被点燃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一个年轻的士兵刚刚砍倒了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身后袭来的一杆长矛刺穿了胸膛,他愕然回头,看到的是同一十人队里平日沉默寡言的同伴,此刻却面目狰狞。
一个军官骑着马试图冲散混乱的人群,却被数支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的冷箭射成了刺猬,战马哀鸣着倒地。
有人为了抢夺一袋可能并不存在的“黄金”,和往日的战友反目成仇,互相砍杀至死。
更多的人,则是在黑暗中盲目地挥舞着武器,直到力竭倒下,或者被更疯狂的人杀死。
信任?那是什么?早就被践踏在沾满血污和泥泞的脚下。
纪律?在集体性的癫狂面前,不堪一击。
人性?在这片被恐惧和贪婪吞噬的炼狱里,是最先被舍弃的东西。
巴图尔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溅了多少血。他的短刀已经卷刃,手臂酸麻无力。他踉跄着躲过一个挥舞着巨斧的狂徒,撞进了一个燃烧着的帐篷附近。炽热的火焰烤得他脸皮发烫,也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然后,他看到了乌恩其。
乌恩其靠在一个半塌的木架上,胸口插着一支箭矢,鲜血染红了他破旧的皮袄。他的眼睛还睁着,望着巴图尔的方向,似乎带着一丝茫然,又似乎有一丝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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