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幽静,清泉潺潺。
五位至尊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王靖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空气仿佛凝固,连风声都悄然止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逼婚”,王靖端坐于石凳之上,面色平静无波,唯有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四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黄昏……
……
雨幕如织,废弃的古宅在阴霾下更显破败凄冷。
那时,他刚刚经历厮杀,身怀隐秘,正欲前往天霄宗,寻求一处暂时的栖身之所。
那压抑的、属于小女孩的悲切哭泣声,将他引向了偏房的角落。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透过墙洞缝隙看到苏月璃时的模样。
那个蜷缩在潮湿角落、穿着打补丁粗布衣裙的小小身影,是那样的瘦弱无助。
当她受惊抬头,露出那张即使沾满泪水和灰尘,也难掩其精致如玉的小脸时。
尤其是那双清澈得如同山涧泉眼、不含丝毫杂质的大眼睛,里面充满了不谙世事的单纯与惶恐,让他原本因杀戮和幽冥扇而冰冷的心,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名为“不忍”的情绪。
父母葬身熊口,孤苦无依……她断断续续的哭诉,合情合理。
尽管心中仍存有一丝行走江湖本能的警惕,但那双纯净的眼睛,让他选择了相信。
他生起了火堆,驱散寒冷与黑暗;
他递出了自己珍藏的蜜饯,看着她如同小动物般小心翼翼、珍惜万分地品尝,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那夜,惊天动地的炸雷将她惊醒,她如同受惊的幼兽,本能地扑进自己怀里,颤抖着,哭泣着,将他视为狂风暴雨中唯一的浮木。
他身体僵硬,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更不习惯被如此依赖。
可感受到怀中那具小小身躯传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信任,他抬起的手,最终生硬地、却还是落在了她颤抖的背上。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允许一个人如此靠近自己。
翌日清晨,看着她因为被布条松松缚住双手而委屈巴巴、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心中竟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
当她拉着他的衣角,哭着哀求不要丢下她,保证自己会很乖,甚至天真地说可以帮他“喊人”对付坏人时……
那份纯粹的依赖与恳求,终究击碎了他所有的犹豫和理智。
“跟着我,路途艰险,生死自负。”
他当时如是说,看似冷漠,实则已是应允。
从此,他的身边,便多了一个名叫月璃的小尾巴。
……
四年的光阴,如同指尖流沙,悄然而逝。
那个在破屋中瑟瑟发抖、哭泣无助的小丫头,已然出落成亭亭玉立、明媚动人的少女。
圣品资质的恐怖天赋让她修为一路高歌猛进,如今已是化劲大师。
逐云宗真传弟子的身份,更是让她褪去了曾经的卑微,如同蒙尘的明珠被拭去灰尘,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而不变的,是她对自己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与……日益炽热的情感。
从最初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到后来敢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到如今敢“胆大包天”地偷亲他,甚至说出“王靖哥哥不行”这般“大逆不道”的玩笑话。
她的笑容依旧纯净,却多了只为他绽放的娇憨与明媚。
她的眼眸依旧清澈,却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毫不掩饰的爱恋与占有欲。
王靖并非铁石心肠,更非懵懂无知。
四年的朝夕相处,点点滴滴,早已如同涓涓细流,渗透进他因幽冥之道而日益冰封的心湖。
他习惯了身边有她的吵闹,习惯了她在归墟峰上跑来跑去的身影,习惯了她毫无理由的维护和那双永远追随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睛。
他知道她喜欢自己。
非常喜欢。
这份感情,纯粹、炽热、不容置疑。
他亦知道,自己对她也并非全无感觉。那份冰冷的内心深处,早已为她预留了一处特殊的角落。
会因她的受伤而担忧,会因她的眼泪而无奈,会因她不顾一切为自己疗伤而心生怜惜,甚至会因为她那笨拙的偷吻而……心绪波动。
若他只是寻常的天霄宗天才王青,或许,他会顺应本心,接受这份美好,回应这份深情。
与这样一位天赋绝世、容颜倾城、且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结为道侣,无疑是世间无数男子梦寐以求的幸事。
然而……
他不是。
他是王靖,身负幽冥道人命格,怀揣幽冥扇这等逆天至宝,灵魂深处烙印着“劫”与“镇”的权柄碎片,与那神秘莫测、牵扯着万古因果的幽冥门紧密相连。
他的道,是走向寂灭与终结的幽冥之道,前路注定遍布荆棘与杀机,伴随着无尽的孤独与危险。
历代幽冥道人,又有几人得享善终?
这一切,都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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