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克洛德·弗斯达斯就静静地站在一旁,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一丝怜悯或惊讶都没有。仿佛眼前发生的,不过是每日清晨再寻常不过的一幕。
直到伯爵发泄完毕,重新坐回椅子上,略显烦躁地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其实并不严重的红痕时,克洛德才动了。
他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无声而迅速地走上前。首先,他对着门口那位吓呆的老男仆微微颔首。老男仆立刻会意,强忍着恐惧,上前拖走了地上仍在痛苦呻吟、几乎昏迷的女仆,地板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渍和淡淡的血腥气。
然后,克洛德从执事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造型古朴、镶嵌着绿宝石的小巧银盒。打开盒子,里面是某种散发着清凉薄荷与草药混合香味的乳白色药膏。
他单膝跪在特兰西伯爵的椅旁,执起伯爵那只“受伤”的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用指尖蘸取少许药膏,细致而均匀地涂抹在那片微红的皮肤上,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近乎仪式感的专注与虔诚。
“宝贝,”克洛德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与刚才处理女仆时的冷漠判若两人,“还疼吗?”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伯爵的手背,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爱怜,“这种没有眼力见的仆人,是怎么混进宅邸的?看来仆役长的管理出现了疏漏。”
特兰西伯爵任由他动作,享受着他指尖带来的清凉触感和那份无条件的纵容。他另一只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甚至带着点炫耀的口吻说道:“哦,你说那个蠢货?不是仆役长找来的。是‘那个小子’带来的。”
克洛德涂抹药膏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睫,表示在听。
“花了老夫五百金币呢。”伯爵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轻蔑,仿佛在谈论一笔极其亏本的买卖,“从一伙专门‘运输’特殊商品的人口贩子手里买下来的。据说原名叫什么……吉姆·马肯?呵,一个乡下泥巴地里打滚的小老鼠,连自己叫什么都快忘了吧。”
他顿了顿,金色的眼瞳瞥向早餐室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正潜伏在宅邸某处、自以为是的少年。
“阿洛伊斯·托兰西……我给了他这个姓氏,给了他这身皮囊,指望着他能有点用,至少能逗个乐子。结果呢?”伯爵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又厌烦的表情,“跟个脑子里塞满稻草的蠢货似的,整天不是笨手笨脚弄坏东西,就是躲在角落里用那种让人火大的眼神盯着人。无趣,乏味,简直浪费我的金币和耐心。”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体谅”:“我们习惯就好。反正,你的那位‘搭档’,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不是已经忍受他家那位小少爷很久了吗?听说凡多姆海威家的小鬼,也是个麻烦不断的主。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米卡艾利斯先生没有因为搭档关系而迁怒于我们呢,喵~”
这声突如其来的、带着恶意卖萌意味的“喵~”,从他这位白发苍苍(虽然容颜不老)、刚刚才用热茶毁了一个女孩容貌的恶毒伯爵口中发出,产生的反差足以让任何正常人毛骨悚然。
克洛德对于伯爵这跳跃的思维和诡异的用词没有丝毫意外。他仔细地涂好最后一点药膏,合上银盒,放回口袋。然后,他执起伯爵的手,在那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柔如羽毛、却带着绝对占有欲的吻。
“您说得对,是我多虑了。”克洛德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金瞳中一闪而过的幽光,显示他并未完全放下刚才的话题,“那么,关于那位名叫汉娜·安娜菲罗斯的女仆……她似乎也并非通过正常渠道进入宅邸。她的身上,有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精准地指出了另一个“异常点”。
特兰西伯爵挑了挑眉,似乎对克洛德的敏锐颇为满意。他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仿佛刚才那场暴行从未发生。
“汉娜?哦,她啊。”伯爵的语气变得有些玩味,甚至带着点看戏的兴致,“是阿洛伊斯‘召唤’出来的。”
他刻意加重了“召唤”二字,脸上露出一个混杂着嘲讽和好奇的笑容。
“就在前几天晚上,那小子不知道在哪个老鼠洞里找到了些禁忌的玩意儿,躲在废弃的祈祷室里瞎捣鼓。结果,没引来他心心念念的‘强大恶魔’,倒是把这个女人给弄出来了。汉娜·安娜菲罗斯……她自己报的名字。看起来柔弱可怜,说是无处可去,求我收留。我看她还有点意思,就留下了。”
伯爵拿起银叉,戳了戳盘子里精心烹制的煎蛋,漫不经心地说:“反正,这宅子里多一个怪人也没什么。就当是……给阿洛伊斯那失败的召唤仪式,留个纪念品吧。说不定,还能带来点意外的‘乐趣’。”
克洛德静静地听着,将所有信息刻入脑中。阿洛伊斯·托兰西,原名吉姆·马肯,价值五百金币,蠢笨,带有不明的召唤能力,成功召唤了身份可疑的女仆汉娜·安娜菲罗斯。而他的主人,特兰西伯爵,对此了然于胸,并且以一种欣赏混乱与异常的姿态,纵容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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