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重的瘴气在苗寨上空汇聚,使得星光月光难以透入,只有寨中零星散布的、用某种兽油点燃的灯火,散发着幽绿或昏黄的光芒,将幢幢吊脚楼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药、虫腥和若有若无的诡异甜香,寂静中隐藏着无数窸窣作响的细微生命活动声,令人毛骨悚然。
李逍遥如同一缕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寨子边缘。他将星图身法施展到极致,动作轻盈如羽,落地无声,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这寨子处处透着的诡异,远比面对武功高手更让人心惊。
他避开寨中主干道,专门挑选阴影和屋顶行进。果然,没走多远,他便敏锐地察觉到前方看似普通的竹篱笆上,缠绕着一些几乎透明的、在幽光下偶尔反射出微光的细丝。一旦触碰,恐怕立刻会引来警报甚至更可怕的后果。他小心翼翼地腾空跃过。
越往里深入,各种诡异的防护手段越多。有些地面看似平整,实则布满了肉眼难辨的蛊虫巢穴;有些屋檐下悬挂的装饰性铃铛,内藏玄机,会对特定的脚步声或气息产生反应;甚至有些区域弥漫着无色无味的迷幻花粉,若非他内力精纯,灵台清明,险些就着了道。
凭借着超人的灵觉、巧妙的身法以及对危险近乎本能的预感,李逍遥有惊无险地穿过大半个寨子,逐渐靠近了那栋位于中央的最高大的吊脚楼。
越是靠近,他怀中的阳玉佩就越是灼热,甚至开始微微震颤,清晰地指引着弟弟就在那楼中!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阴冷晦涩的精神力场笼罩着那栋楼,干扰着他的感知,让他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楼外看似无人看守,但李逍遥心知,这里必然是防御最严密之地。他伏在一处相邻竹楼的阴影里,凝神观察,果然发现楼体本身似乎就暗藏玄机。一些竹片颜色深暗,仿佛被特殊药液浸泡过;窗户上贴着的并非窗纸,而是一层极薄的、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的虫蜕;门口的地面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着一个复杂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虫形图案。
正当他苦思潜入之法时,两个穿着苗服、手持长矛的寨民巡逻至此,在楼下低声交谈了几句,用的是晦涩的苗语,李逍遥听不懂,但隐约听到了“阿箬”、“婆婆”、“祭品”等几个重复的音节。
祭品?李逍遥心中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弟弟的处境恐怕比想象中更危险!
他必须尽快行动!
……
竹楼内。 李无言的目光死死盯着矮几上那碗依旧在微微冒着气泡、散发着诡异气味的“百蛊淬心汤”。火光跳跃,映照着他苍白而挣扎的脸庞。
蛊婆的话如同魔音绕耳,不断在他脑中回响。 “力量是唯一的真实。” “情感只是累赘和毒药。” “斩断所有无谓的牵绊。” “那个影子是你最大的破绽……”
这些话,与他自幼在幽冥教所接受的教导何其相似!冰冷,残酷,却仿佛是这个弱肉强食世界的唯一真理。只要喝下这碗汤,或许就能获得力量,压制剧毒,活下去……就像过去无数次依靠痛苦和冷酷走过来一样。
可是…… 为什么心底会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抗拒? 为什么那个“影子”———那个自称李逍遥的少年,舍身挡在他身前的画面,会如此清晰地反复出现,带来一种与冰冷教条截然不同的、灼热的冲击?
破绽?累赘? 如果那是累赘,为何在自己最绝望时,会因为这“累赘”而重新燃起求生之念? 如果那是破绽,为何那双眼睛里的担忧和急切,会让早已冰封的心湖泛起波澜?
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在他脑中激烈厮杀,几乎要将他的头颅撕裂。手腕脚踝那虫形图案传来的束缚感和蛊惑力不断试图压制那份灼热的“杂念”,引导他走向冰冷和所谓的“强大”。
他缓缓抬起因无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伸向那碗漆黑的药汁。或许……蛊婆是对的。只有彻底变得冰冷无情,才能不再痛苦,不再困惑,才能活下去……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碗沿。
就在此时—— 怀中的玄铁刺符,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灼热起来!这一次的灼热,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甚至带着一种急切的、警告般的意味!烫得他胸口剧痛!
与此同时! 嗡——!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却穿透了层层阻隔、直抵心灵深处的剑鸣!那声音来自……窗外?带着一股他有些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浩然之气?!
是错觉吗?! 李无言的手猛地顿在半空,霍然抬头望向紧闭的窗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他?!他找到这里来了?!他怎么敢闯进这种地方?!
这一刻,那冰冷的教条、蛊婆的诱惑、对力量的渴望,在这突如其来的、荒谬却强烈的预感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个傻子……他竟然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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