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的余威在黎明时分终于彻底平息。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透过戍堡的裂隙,照亮满室狼藉和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庞时,所有人都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戍堡外,天地间一片昏黄,沙丘的轮廓被重新塑造,昨日的路径早已被掩埋无踪。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土腥味,寂静得可怕。
李无言是在一片温暖与安心中醒来的。他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肩头伤口处传来的、不再是钻心蚀骨的剧痛与阴寒,而是一种略带麻痒的愈合感。体内那顽固的幽冥毒素,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不止一件衣袍,而自己……似乎一直靠在一个人温热的怀抱里。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了李逍遥那双布满血丝却带着欣慰与关切的眼眸。
“你醒了?”李逍遥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但语气中的如释重负清晰可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李无言怔住了。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昨夜的沙暴、戍堡的摇摇欲坠、自己的高烧昏迷、那声不受控制喊出的“哥哥”、还有……那双始终不曾离开、为他擦拭降温、喂水驱寒的手……
是这个人……这个名叫李逍遥的“钦犯”。
复杂的情绪如同打翻的五味瓶,在他心中翻涌。感激、困惑、戒备、还有那该死的、无法解释的熟悉与亲近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猛地挣开李逍遥的怀抱,动作因牵动伤口而微微一僵,但依旧迅速拉开了距离,靠坐在对面的墙壁下,垂着眼眸,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只是细听之下,似乎少了几分绝对的疏离:“……多谢。”
仅仅两个字,却让李逍遥心中微微一暖。他知道,对于此刻的无言来说,能说出这两个字,已是不易。
“都尉大人,您醒了!”老校尉和其他士兵见李无言苏醒,且气色明显好转,都松了口气,纷纷围拢过来。
李无言迅速调整好情绪,重新戴上了靖夜司都尉的面具。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心中对李逍遥那神乎其技的驱毒手段更是惊疑不定。但他没有多问,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清点人数,检查物资,一炷香后出发。”他沉声下令,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果决。
经过清点,除了昨夜阵亡的三人,其余人虽个个带伤,但无人掉队。清水和干粮在沙暴中损失了一些,但勉强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队伍再次踏上征程。失去了原有的路径,只能依靠李无言对地图的记忆和太阳的位置大致判断方向,在茫茫沙海中艰难跋涉。
或许是共同经历了生死,又或许是李逍遥舍身救治都尉的行为赢得了些许信任,队伍中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士兵们虽然依旧恪尽职守,但对李逍遥和苏月儿的看管明显松懈了一些,偶尔甚至会分给他们多一点清水。
李无言依旧走在最前面,但步伐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拉开距离。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却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偶尔会停下,根据沙丘的走向和风中细微的气流变化调整方向,每一次判断都精准无误,展现出卓越的野外生存能力和领导力,让身后的士兵们心悦诚服。
李逍遥默默地看着弟弟的背影,心中既骄傲又酸楚。他的无言,长大了,变得如此出色,却独自承受了那么多。
苏月儿走在李逍遥身边,轻声道:“逍遥哥哥,无言哥哥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李逍遥点了点头:“他的心,不是铁打的。”
在沙漠中又艰难行进了大半日,直到夕阳即将再次西沉时,远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模糊的、如同血色染就的赭红色山峦轮廓。
“是赤石山脉!我们到了!”队伍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赤石城,就坐落在赤石山脉的边缘,意味着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死亡之海。
希望给予众人力量,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然而,当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终于抵达赤石城那由巨大红色岩石垒成的、饱经风沙侵蚀的城门外时,迎接他们的,并非欢迎,而是一排排闪烁着寒光的弩箭和刀枪!
城楼之上,旗帜飘扬,却并非只有靖夜司的玄鸟旗,还有一面绣着交叉战斧、代表着北疆边军体系的旗帜。一名身着边军将领铠甲、面色倨傲的中年军官,按剑而立,冷冷地俯视着城下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
“来者止步!”那军官声如洪钟,带着边军特有的剽悍之气,“赤石城戒严!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李无言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亮出靖夜司都尉的令牌,朗声道:“本官乃靖夜司北疆行省都尉李无言,奉命押解要犯途经此地,需入城休整,速开城门!”
那军官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李无言和他身后那些伤痕累累的士兵,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原来是李都尉。失敬失敬。不过……”他话音一转,“近日边境不宁,时有幽冥教匪徒流窜,城主有令,非常时期,任何人等入城,都需严加盘查,尤其是……身份不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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