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平望着清若紧绷的侧脸,肩头灼痛突然清晰如昨。
结合李莫愁的突然出现,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这林镇岳真的敢来重阳宫?
他不是中了冰魄银针吗,按理该寻处隐秘地疗伤,难不成他对那秘笈执念已深,竟不顾性命?
尹志平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道袍袖口。
记忆中金轮法王与尼摩星的遭遇如在眼前,那两人皆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却都栽在李莫愁的冰魄银针下。
法王当年脚底中针,凭借数十年苦修的深厚内力,硬生生将毒素缓缓逼出。
可即便是他,仅中一枚便耗了一个多时辰,逼出的黑水不过一小滩,事后已累得心跳如擂鼓,气喘不止。
而尼摩星更惨,被队友设计中招后,为保性命只能狠下心自断双腿,从此成了残废。
这林镇岳武功再好,难道还能超过金轮法王去?那日他亲眼所见,对方身上至少中了六七枚银针,毒性早已深入肌理。
便是侥幸能逼毒,少说也得耗上数日,期间还要忍受毒素侵蚀经脉的剧痛,过后必是元气大伤。
这般时候闯重阳宫,无异于自投罗网。重阳宫高手如云,更有李莫愁在侧,他这般状态,别说抢秘笈,怕是连山门都闯不进来。
尹志平越想越觉怪异,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或是林镇岳有什么旁人不知的后手?
只听清若继续说道:“他的烈火掌,原是家传武功。”
清若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像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幼时曾见他在院中练掌,双掌通红如炭火,拍在石桌上,能留下半寸深的焦痕。那时他总说,这掌法还差最后一层,练成之后就能在江湖上立足。”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间的剑穗:“可他没说,这掌法之所以练不成,是因为缺了心法注解。林家家道中落时,祖上的武学典籍散佚大半,烈火掌的口诀只留了残篇。他年轻时四处寻访,想找名师指点,却因出身低微,又在金国地界讨生活,正派人士瞧不上他,邪派又嫌他根基太浅,谁都不肯真心教他。”
清若眸中突然闪过刻骨的恨意:“他知道自己没机会拜入名门,便将心思放在了‘偷学’上。那些年,他借着给武林世家送礼的由头,走遍了金国境内的大小门派,见人便低眉顺眼,实则眼睛像鹰隼一样,盯着别人练拳使剑,回去后便凭着记忆模仿。有时为了看清一招半式,能在人府外的墙根下蹲守整夜。”
“可偷学来的终究是皮毛。”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四十六岁那年,与一个三流门派的掌门比试,对方不过是些粗浅功夫,却将他打得口吐鲜血。从那以后,他便不再执着于寻访名师,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残缺的掌谱发呆。我那时不懂,只觉得他变得阴沉了,连看我的眼神都带着股说不出的冷意。”
尹志平听得心惊,这般对武学的偏执,已近乎走火入魔。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想明白了——自己没机会按部就班地精进,便要另辟蹊径。”清若的声音发颤,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恐怖的事,“人过四十,筋骨已定,寻常练法再难有突破。他竟觉得,唯有在生死边缘打磨,用血腥气催动内力,才能让烈火掌更上一层楼。”
“他开始找那些落单的江湖人比试,起初只是点到即止,后来便渐渐下了死手。”她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些血腥的画面,“有次我半夜起夜,见他在柴房里练功,双掌拍在一具尸体上,掌风卷起的焦糊味飘得满院都是。他见我闯进去,非但不怕,反倒笑着说‘你瞧,这样练出来的掌力,是不是比从前霸道多了’?”
郝大通猛地一拍案几,拂尘上的银丝都竖了起来:“丧心病狂!武学之道,在于强身健体,除暴安良,哪有这般以人命为祭品的道理!”
“他才不管这些。”清若的声音带着绝望,“他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还说成吉思汗为了霸业,杀了多少人?他不过是为了练出绝世武功,算得了什么?从那以后,他便像变了个人,白天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林公子,夜里却成了索命的恶鬼。”
尹志平忽然明白,为何林镇岳的掌力中带着那般阴狠的戾气——那是用无数亡魂的鲜血喂出来的。寻常武者练的是招式内力,他练的却是杀人的本能,是以折磨与死亡为养分,催生出的毒花。
“他还说,烈火掌的最后一层,要‘以杀止杀,以血养气’。”清若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字字如刀,“我生母劝他回头,说‘你就算练成真功,双手沾满血腥,又有什么意义’?他却说‘等我成了天下第一,谁还敢说我半句不是’?”
殿内的檀香在铜炉中无声缭绕,烟气如丝,缠绕着梁上的雕花,却驱不散那沉郁的死寂。
清若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却字字带着刺骨的寒意。
“母亲那时……终究是太心软了。”她缓缓开口,“她总说,林镇岳不是生来就这般模样的,许是遭了太多苦,才被世道逼得走了歪路。她觉得,只要给些温暖,总能把他从泥沼里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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