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清若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裹着无尽的嘲讽,像碎冰撞在石壁上。“可她哪里知道,当一个人敢在你面前撕碎所有伪装,把人性踩在脚下的时候,他心里早就没了‘回头’二字。母亲没揭发他,以为是给了他一条生路,却不知那是给梅家,给我们所有人,掘好了坟墓。”
清若深吸一口气:“后来梅家被灭门那天,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我躲在柴房的草垛里,听着刀剑劈砍的声音,听着叔伯们的惨叫,还有……他的笑声。那笑声不像人能发出来的,像狼在啃食猎物时的低吼,带着说不出的快意。”
她顿了顿,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续上:“之后我遇到了师傅,被她带回来,在重阳宫长大,对着三清像诵经,跟着师姐妹练剑,总以为那些事是场噩梦,醒了就好了。直到十几年前,我奉师命下山办事,路过当年梅家旧址,才撞见了一个瘸腿的老仆。”
那老仆是当年梅家的护院,被砍断了一条腿,侥幸没死在那场屠杀里。他认出清若眉眼间的轮廓时,浑浊的眼睛里先是惊惶,随即涌上刻骨的恨意,断断续续地,把那些被烈火和鲜血掩埋的真相,一点点扒了出来。
“林镇岳的苦,是真的。”清若的声音发颤,“可他的恶,是从那苦里生出来的毒藤,缠得他自己,也缠得所有靠近他的人,喘不过气。”
老仆说,林镇岳十岁那年,父亲林御北死得蹊跷,有人说是被仇家所杀,也有人说是卷进了江湖纷争。总之,一个家瞬间塌了,只留下孤儿寡母。
那时金国战令的江湖,弱肉强食是常态,没了男人撑腰的寡妇,就像砧板上的肉。林镇岳的母亲,一个原本温婉的妇人,为了让儿子活下去,不得不对那些觊觎家产、或是纯粹想欺辱她们的人低头。
“那些所谓的‘江湖前辈’,在林家小院里进进出出,对着林镇岳的母亲动手动脚,而那孩子就躲在门后,眼睛亮得吓人,像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幼兽。”
清若的指尖冰凉,“他母亲用自己的清白换了他一口饭吃,换了那些人暂时的‘庇护’。可那些人哪里是庇护,不过是把她们当成取乐的玩意儿。”
就是那段日子,把林镇岳骨子里的东西彻底扭曲了。他看着母亲在人前强颜欢笑,看着那些男人用轻蔑的眼神打量自己,看着自己从一个尚可挺直腰杆的孩童,变成人人可以随意呵斥的拖油瓶。
仇恨像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可他太小了,除了忍,什么也做不了。
再后来,林镇岳长大了些,出落得眉清目秀,甚至可以说是俊朗。更难得的是,他嘴甜,会来事,见了谁都先躬身行礼,一口一个“叔伯”“前辈”,把那些曾经欺辱过他们母子的人哄得眉开眼笑。
他甚至主动认了几个有权有势的人为干爹,对着他们磕头时,额头磕在地上邦邦响,眼里的“孺慕之情”装得比谁都真。
“那些人哪里想到,这孩子心里藏着刀呢?”清若的声音里带着寒意,“他借着干爹们的势,入了好些门派学武,一点就透,进步快得惊人。他还凭着那张脸,娶了好几个干爹的女儿,那些姑娘个个对他死心塌地,有的还怀了他的孩子。
他就借着这层姻亲关系,从那些人手里骗武功秘籍,骗金银财宝,骗人脉资源。”
可暗地里,他从未忘记那些屈辱。对那些曾经染指过他母亲的“干爹”,他笑脸相迎,转头就偷偷在对方的茶里下毒,剂量不大,却能让人慢慢损耗功力,最后落个瘫痪在床的下场;
对那些曾经呵斥过他的门派长老,他就挑拨离间,让他们和其他门派结怨,最后在火拼中同归于尽;对那些和他称兄道弟的“朋友”,他利用完了,就设计让他们背上黑锅,被整个江湖追杀。
“老仆说,那些年里,只要是和林镇岳沾上关系的门派,没一个有好下场。”清若道,“有的被灭门,有的内讧不断,最后分崩离析,还有的掌门突然暴毙,留下个烂摊子。所有人都以为是江湖仇杀或是意外,没人怀疑到那个永远笑眯眯的林镇岳头上。”
直到他把目标对准了梅家。梅家虽不是顶尖武林世家,却藏着一部祖上流传下来的武功秘籍,据说威力无穷。更重要的是,梅家大小姐——也就是清若的母亲,温柔貌美,家世清白,是林镇岳眼中“洗白自己”的最好工具。
“他娶我母亲的时候,表现得无可挑剔。”清若闭了闭眼,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夫君”,“对我外公外婆孝顺,对我母亲体贴,连府里的下人都夸他是难得的好女婿。母亲就是那时候被他骗了,觉得他是真心悔过,还为他辩解,说他以前的那些传闻都是谣言。”
可他骨子里的阴毒,从来没变过。他对自己的子女,更是狠到了极致。
“他教子女和弟子练的武功,根本就是残缺的。”清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尤其是那烈火掌,他自己练的时候走了岔路,体内积了热毒,却把这套有问题的功法教给我们。他说,这是林家祖传的绝学,要我们好好练,将来光大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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