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金贵集团办公室的碎纸机在窗台下发着沉钝的嗡鸣,金属齿轮碾过纸张的声响像极了孙丽丽胸腔里擂鼓的心跳。她盯着透明收纳盒里渐成雪堆的举报信残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牙状的红痕在灯光下泛着青白——那信纸边角还留着未碎尽的油墨字迹,裙带关系四个字的笔画被绞成棉絮状,却仍像针脚般扎眼。落地窗外的暮色正浓,玻璃幕墙将她的倒影与城市霓虹叠在一起:黛色眼线在眼尾挑出冷锐的弧度,珊瑚色唇釉却在唇角洇开一抹斑驳,如同被指尖反复揉皱的绢帕。
三个月后的深秋,孙明捧着西区年度销冠的奖杯走进办公室时,领口别着的深蓝色领带夹在阳光下闪了闪——那是高志豪在季度总结会上亲手别上的。孙丽丽正在整理新一批入职档案,目光扫过的简历时,笔尖顿在与现任办公室主任关系一栏。这是姑妈第三次递来的亲属推荐函,女孩简历上市场部实习生的期望职位旁,用铅笔淡淡描着孙明去年用过的同一款求职模板。
丽丽姐,高总让你把这份招标书送去他办公室。孙明把奖杯搁在文件柜顶,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身,对了,妈说下周末家庭聚餐,让你一定带高总来……他话音未落,孙丽丽已将档案袋推到桌角,牛皮纸边缘压着半张未寄出的举报信草稿,那是她上周在碎纸机旁拾到的残片,上面用打印体赫然写着:关于市场部孙明利用亲属关系承接内部项目的质疑——
高志豪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孙丽丽敲门时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谈话声。恒通二期招标,宏远科技的技术标明显有漏洞,是副总的声音,但孙明的方案硬是把风险点做成了创新项,你确定不是有人在背后……话未说完便被翻文件的声响打断。孙丽丽推开门时,正看见高志豪将一份标注的会议纪要塞进抽屉,银框眼镜后的目光掠过她时,带着某种难以辨明的审视。
招标书放桌上。他指了指红木桌角,那里还摊着份人事调整草案,办公室主任的职位旁用红笔圈出了备注:建议增设亲属回避条款。孙丽丽将文件放下时,注意到草案末尾有行铅笔字批注——待孙丽丽述职后修订,字迹与她抽屉里那份未署名的举报信草稿如出一辙。
下班前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孙丽丽在停车场遇见冒雨锁车的高志豪。他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后背洇出深色水痕,锁骨处那道淡红的抓痕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午后,他从抽屉里拿出录音笔时,袖口滑落露出的同款印记。高总,她撑着伞走近,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雨声发颤,宏远科技的技术标,是不是……
孙明在标书里夹了张便签。高志豪打断她,从裤袋里掏出被雨水浸软的纸片,上面是孙明歪扭的字迹:上次恒通的合同当餐巾纸,这次把方案当命。他将纸片揉成纸团抛进垃圾桶,转身时雨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三个月前你替他改方案时,在数据模型里藏了三个风险预警点,以为我没发现?
玻璃幕墙在雨夜里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孙丽丽看着高志豪从后备箱拿出的纸箱,里面堆满了标注着历年亲属录用档案的文件袋,最顶层正是她三年前的入职登记表,照片旁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推荐人:高志豪,学术论坛旧识。原来那场并非偶然,就像恒通采购总监的私下联系、技术部的暗中协助,都带着某种精密的设计。
年度总结会的聚光灯打在孙丽丽身上时,她正在宣读新修订的《亲属回避制度》。台下的孙明认真记着笔记,领带夹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高志豪坐在第一排,指尖叩击着桌面——这动作与三个月前质问业绩时如出一辙,却在看见孙丽丽翻到制度附则时,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散会后的休息室里,姑妈举着手机冲进来:丽丽,你表哥的晋升名单怎么还没……话未说完便被孙丽丽递来的档案袋堵住。这是孙晓的背景调查,她看着姑妈骤然煞白的脸,她简历里的实习经历,和孙明入职时用的同一家造假机构。玻璃幕墙外的城市已华灯初上,孙丽丽的倒影旁,高志豪正将一份调任通知塞进公文包,封面上总部监察部的烫金字样,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孙明发来的消息,附带着宏远科技新签的售后合同扫描件。孙丽丽回复完抄送技术部备案,忽然想起今早放在高志豪桌上的述职报告,末页贴着张便签:关于三年前学术论坛您推荐我入职的谢意,及今日亲属回避制度的执行回执。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仿佛还在耳畔,而玻璃幕墙上,她的倒影终于褪去了珊瑚色唇釉的斑驳,与身后那个推开门的身影,在光束中叠成两道笔直的线。
凌晨三点的办公区只剩孙丽丽工位的灯亮着。她指尖划过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员工关系图谱,光标在孙姓亲属的分支上悬停——姑妈名下挂靠的三家劳务公司像蛛网节点,正将采购部的零星订单编织成利益链条。抽屉里的录音笔突然亮起红光,高志豪的声音混着高铁轨道的蜂鸣传来:总部审计系统发现宏远科技的售后合同回款异常,你让技术部核查下孙明签的那批设备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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