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林投姐小庙破败的瓦片,发出单调而阴沉的声响。一个穿着半旧道袍、背着褡裢的干瘦老头,缩着脖子,急匆匆地躲到小庙低矮的屋檐下避雨。他是从汕头来的相士,人称刘半仙,靠着一点江湖伎俩和察言观色的本事四处混饭吃。这次本想渡海来台湾府碰碰运气,谁知遇上了连绵秋雨,盘缠将尽,困在了盐埕埔。
“这鬼天气……”刘半仙嘟囔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油布包着的火折子,想点个火暖暖手。火折刚冒出一缕微弱的青烟,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供桌前方那块原本干燥的泥地上,毫无征兆地开始渗出浑浊的水!水越聚越多,很快形成了一小片水洼。摇曳的火光映照在水面上,水面微微晃动,竟清晰地倒映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影!她低垂着头,长发遮面,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啊!”刘半仙吓得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瞬间熄灭。庙内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只有雨声依旧。
“带…带我…过海……”一个嘶哑、冰冷、如同生锈的铁片刮擦骨头的声音,直接在他耳边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怨毒,“那负心人……在汕头……娶妻……生子……享福……”
刘半仙吓得魂飞魄散,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牙齿咯咯作响:“仙……仙姑饶命!小的……小的就是个混饭吃的……那黑水沟……有海龙王镇守……专门吞吃……吞吃过不了海的冤魂……小的……小的没那本事啊……”
“刻……我名……于牌位……”那声音变得更加尖利刺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与此同时,供桌上方那面粗糙的泥墙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几个歪歪扭扭、仿佛用鲜血写成的字迹:李昭娘与三子!血字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红光,触目惊心!“伞……遮魂魄……渡我过海……”血字下方又浮现一行小字:“不允……今夜……索你……三魂七魄!”
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猛地灌进庙里,吹得刘半仙道袍猎猎作响,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他。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冻僵了。
“允!我允!仙姑饶命!我刻!我这就刻!”刘半仙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敢有半点犹豫。他连滚爬爬地扑到供桌前,哆哆嗦嗦地从褡裢里摸出刻印用的刻刀和一小块备用的乌木牌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在那块小小的乌木牌位上,一笔一划地刻下“李昭娘与三子”几个字。
刻刀每一次落下,都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刻痕里,竟诡异地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如同鲜血,迅速浸染了乌木的纹理,让那几个字变得如同用血书写一般!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更加浓烈了。
刻完最后一笔,刘半仙几乎虚脱。他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里衣。那块刻着血字的乌木牌位,静静地躺在供桌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伞……”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切的催促。
刘半仙猛地想起,赶紧从褡裢里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半旧的油纸伞,哆哆嗦嗦地撑开,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块渗血的牌位旁边。
“等……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终消失在淅沥的雨声中。那股刺骨的阴风也骤然停止。庙里只剩下刘半仙粗重的喘息和窗外单调的雨声。
几天后,一艘开往汕头的旧货船“顺风号”终于启航。刘半仙抱着那把油纸伞,伞柄上紧紧系着那块用红布包裹的乌木牌位,蜷缩在拥挤、肮脏、充满鱼腥汗臭的底舱角落里,如同惊弓之鸟。他感觉怀里的牌位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冻得他骨髓都在疼。
航程到了第十夜。黑水沟的海域,历来以风急浪高、诡谲莫测着称。今夜更是邪门。白日里还风平浪静,入夜后,毫无预兆地刮起了腥臭刺骨的狂风!乌云如同泼墨,瞬间吞噬了星月。海浪不再是翻滚,而是如同发狂的巨兽,一座座墨黑色的山峦般拔地而起,又狠狠砸下!“顺风号”这艘不算小的货船,此刻就像一片脆弱的树叶,在波峰浪谷间疯狂地颠簸、呻吟。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散架。冰冷的、带着咸腥泡沫的海水不断泼进船舱,底舱里一片鬼哭狼嚎。
“稳住!稳住舵!”船老大赤红着眼睛在甲板上嘶吼,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又一个巨浪兜头砸下,甲板上几个水手瞬间被卷得无影无踪!
“妈祖婆救命啊!”船老大看着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猛地拔出一把防身用的老旧火铳,对着黑沉沉、电闪雷鸣的天空,“砰”地放了一枪!“海龙王息怒啊!小的们无意冒犯!求您开恩放条生路吧!”
枪声在风浪中显得如此微弱。回应他的,是更加狂暴的海浪!更可怕的是,在惨白的闪电照亮海面的瞬间,船上所有活着的人,都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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