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如同吝啬的施舍,艰难地穿透茂密的山林和尚未散尽的晨雾,透过土墙的裂缝,在地面上投下几道微弱而苍白的光柱。光柱中,无数尘埃如同惊慌失措的微小生物,疯狂地舞动。
阿义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具被丢弃的破布娃娃。冰冷的寒意从身下的泥地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骨髓,与额头中央那股持续不断的、阴邪的冰冷烙印里应外合,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肩膀被利爪撕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一阵阵令人牙关打颤的锐痛。
但比身体上的痛楚更强烈的,是那种灵魂被玷污、被标记的巨大恐惧和绝望。
“……晚上再来找你……”
“……你是我的……”
那破碎沙哑、非人非兽的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针,刺扎着他的神经。
它没有立刻吃掉他。它把他当成了可以储存的粮食,打上了标记,等待着下一次黑夜的盛宴。这种认知带来的恐怖,远甚于被立刻杀死的痛苦。这是一种缓慢的、精准的、令人发疯的精神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阿义伯的手指才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翻过身,仰面躺着,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他作呕的异香。
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环顾四周。
卧室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野兔残骸,皮毛、碎骨和凝固的暗红色血迹斑斑点点,触目惊心。墙壁上,也有几道清晰的、深色的抓痕,那不是人类指甲能造成的痕迹。
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毛骨悚然的现实。
阿义伯颤抖着抬起手,轻轻触摸额头的中央。那里的皮肤一片冰凉,甚至有些麻木,仿佛下面的血肉已经坏死。虽然没有镜子,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一个无形的、阴寒的印记,正持续不断地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样。
白天。现在是白天了。据说那些邪祟的东西害怕阳光?
这个念头如同一丝微弱的火苗,在他一片冰凉的绝望中点燃了一丝希望。他连滚带爬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卧室,踉跄地扑到大门边,猛地拉开门闩,一把推开了木门!
苍白的天光涌了进来,刺得他眼睛生疼。
外面,晨雾依旧浓郁,如同白色的轻纱笼罩着竹林和山野,能见度并不高。但比起屋里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血腥,这朦胧的天光已经足以让他感到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晨潮湿而冰冷的空气,试图驱散肺腑里那令人作呕的味道。肩膀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被撕裂,鲜血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似乎毫无察觉。
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立刻下山,回到村子里去!人多的地方,阳气重,那个东西或许就不敢跟来了!
这个念头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他转身想往屋里拿点东西,甚至顾不上收拾任何财物,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变成了恐怖巢穴的家。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扫过屋外那片被浓雾笼罩的竹林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在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在一簇茂密的竹子后面……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褐色的影子!
那影子一闪而过,速度极快,融入了另一片竹丛之后,消失了。
阿义伯的心脏骤然收紧!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是幻觉吗?是因为过度恐惧而产生的眼花?
浓雾缓缓流动,竹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就在阿义伯稍微放松警惕,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的时候——
悉索……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毛皮摩擦过竹叶的声响,从左侧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阿义伯猛地转头!
只见一棵歪脖子老树的后面,半张毛茸茸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脸,一闪即逝!那绝对不是人类的脸!那冰冷的、充满狩猎意味的眼神,隔着浓雾,准确地投射在他的身上!
它没走!它根本没有离开多远!它就在附近!在雾气的掩护下,监视着他!
巨大的恐惧再次如同冰潮般将阿义伯淹没!它不怕白天?或者说,这浓重的晨雾和茂密的竹林,为它提供了足以在白天活动的掩护?
阿义伯感到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他背靠着门框,冷汗再次浸透全身,比夜晚时更加冰冷。
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只要他敢踏出家门一步,试图逃离,那个东西就会立刻从雾里扑出来,用那双利爪将他撕碎!它不会允许它的“储备粮食”离开它的掌控范围!
他被困住了。被囚禁在了自己的家里,而看守他的,是一个在浓雾竹林中若隐若现、嗜血而狡诈的恐怖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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