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条覆盖着无数眼睛的触手缓缓降下,悬停在拼板舟上方时,时间仿佛凝固了。晓明能感觉到每一个吸盘中的眼球都在转动,聚焦在他身上,那种被彻底审视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他紧握图克之杖的手指关节发白,保护气泡在触手的压迫下微微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如此小的容器,却装着如此多的...新意。”
那声音不再只是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而是直接震动着周围的空气,连海水都随之泛起一圈圈不自然的涟漪。晓明感到自己的骨头都在共鸣,牙齿咯咯作响。
“我不是来成为你的一部分的,”他尽力让声音保持稳定,尽管心脏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我是来...谈话的。”
触手上的无数眼睛同时眨了眨,一种非人类的、令人不安的同步动作。
“谈话?多么新奇的概念。通常他们只会尖叫。或者祈祷。有时候两者皆有。”
一条较小的触手从水中抬起,末端卷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晓明认出那是前几天失踪的一个渔民,但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几乎完全透明,只有面部还保留着一些特征,表情定格在无声的尖叫上。
“这个的味道很普通。渔民的记忆,海与船,家庭与风暴。经典但缺乏创意。”
那透明的人形被随意地抛回海中,像一块无用的垃圾。晓明感到一阵愤怒涌上心头。
“他是一个人!有家人,有梦想,有自己的人生!”
“曾经有。现在他是我的一部分。更加永恒,更加安全。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失去。”
另一条触手升起,这次卷着的是卡桑,他的身体已经严重变形,皮肤完全变成了紫色,眼睛乳白,但令人恐惧的是,他的嘴角挂着一种诡异的微笑。
“加...入...我们...”卡桑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断断续续,“永...恒...的...派...对...”
晓明强迫自己直视那些眼睛:“这就是你所谓的‘派对’?剥夺他们的意志,扭曲他们的身体?”
“改进。进化。就像你把野生植物培育成粮食。我给予他们更高级的存在形式。”
保护气泡开始出现裂痕,晓明能感觉到那股庞大的意识正在尝试突破屏障,直接接触他的思想。他集中精神,回忆起台北的生活——拥挤的捷运,深夜的便利店,与朋友在KTV的欢笑,大学图书馆的安静。这些记忆形成了第二道防线,独特而鲜活,与“波拉提”收集的那些海洋相关的记忆截然不同。
触手稍微后退了一些,眼睛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这些亮闪闪的盒子...这些无形的连接...这些拥挤的巢穴...多么奇特。告诉我更多。”
晓明意识到他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波拉提”对现代人类生活的陌生感,成了他唯一的筹码。
“这叫城市,数百万人居住在一起。我们有各种技术,可以瞬间与世界各地的人交流,可以飞上天空,可以...”
“肤浅。”那存在打断他,“但有趣。像孩童的涂鸦,杂乱但充满活力。让我品尝更多。”
一股更强的精神冲击袭来,晓明感到自己的记忆被粗暴地翻阅,就像一本被快速翻动的书。他咬紧牙关,努力保持自我意识的完整。
“不!不是这样!如果你想了解,就需要对话,平等的交流!”
“平等?”那存在似乎被这个概念逗乐了,“水滴与海洋平等?砂砾与星球平等?有趣的想法。”
就在晓明与“波拉提”进行这场不平等的对话时,岸上的情况正在迅速恶化。
紫色的海水已经淹没了大部分沙滩,开始侵蚀村庄边缘的建筑物。那些彩虹色的粘液像有生命一样爬满墙壁,改变着它们的结构,使木材和石头软化、变形,长出类似珊瑚和贝壳的附属物。
深渊孳孽的数量大增,它们现在不再只是漫无目的地爬行,而是有组织地围攻光之屏障。村民们拼命添加燃料,保持火把和油灯的明亮,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只是时间问题。
“坚持住!”马浪大喊,将一桶鱼油倒在即将熄灭的火堆上,火焰猛地窜高,将几个试图突破的孳孽逼退,“晓明需要时间!”
巴戈站在水边,摩托艇已经准备好,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远处那可怕的景象——晓明的小船被巨大的触手包围,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
“他撑不了多久,”巴戈对身边的阿公说,“我得去帮他!”
阿公抓住他的手臂:“再等等,孩子。干扰祭典可能会让一切前功尽弃。”
“但如果他失败了呢?”巴戈反问,“如果那个怪物只是玩弄他,然后像吃零食一样把他吞掉?”
阿公的表情复杂:“那么我们就执行B计划。”
“B计划?”巴戈疑惑地问。
阿公没有回答,但他的目光投向了村庄后方的山林,那里传说中有另一个古老的洞穴,比他们之前去过的更加危险,但也可能藏着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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