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水沟畔的安全屋,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混合了霉味、廉价消毒水和窗外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化学异味的沉重。陈小鱼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在十几平米的逼仄空间里焦灼地踱步。掌心被汗水浸湿,紧紧攥着那个廉价手机,屏幕上只有“渔夫”那个永远沉默的号码。臭水沟取样的刺鼻气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那个“金诚化工”的塑料袋碎片和浑浊水样,像两块烧红的炭,烫在他的意识深处。
证据在手,危机四伏。他不敢开机,不敢轻易发出那条可能暴露位置、也可能石沉大海的求救信息。每一次楼道里响起陌生的脚步声,每一次窗外有摩托车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他的心脏都会骤然缩紧,肌肉绷成铁块,下意识地摸向藏在腰后的匕首。那几个混混的模样,尤其是黄毛那双阴狠的眼睛,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们倾倒废料的肆无忌惮,说明他们要么有恃无恐,要么就是亡命之徒。自己这个“外来户”,恐怕早已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等待,成了最残忍的煎熬。时间像窗外那潭死水,粘稠得几乎不再流动。他只能通过那个疯老头钓鱼的姿态,来揣测外界的风向。老头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坐在河边,对着浑浊的河水发呆,偶尔提竿,空钩居多。但陈小鱼敏锐地注意到,最近两天,老头坐的位置,微妙地向下游挪了十几米,离那群混混经常聚集的台球室更远了。这是一种无言的避让,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更具体的危险?
这天下午,天气异常闷热,乌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将至的土腥味。陈小鱼正强迫自己咽下毫无味道的泡面,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常嘈杂的喧哗声,夹杂着尖锐的咒骂和什么东西被砸碎的脆响!是台球室方向!
他心头一凛,立刻关掉灯,闪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小心向外窥视。
台球室门口围了一群人,不是平常看热闹的闲汉,而是七八个穿着统一黑色T恤、面色不善的陌生壮汉,将黄毛那伙人堵在中间。双方正在激烈争吵,推推搡搡。一个黑T恤壮汉一脚踹翻了台球室门口的广告牌,玻璃碴子碎了一地。黄毛梗着脖子在叫骂,但气势明显弱了,他身后的几个小弟更是面露惧色。
“妈的!敢动老子的线!活腻了!”领头的黑T恤是个脸上带疤的凶悍男人,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彪哥……误会!绝对是误会!那批货我们真没动!”黄毛试图辩解,声音发虚。
“误会?老子盯了半个月的鱼,让你们这几个小瘪三截胡了?今天不把东西吐出来,卸你一条腿!”疤脸男上前一步,几乎顶到黄毛鼻子。
陈小鱼屏住呼吸。黑吃黑?是因为之前倾倒废料的事,还是别的什么“货”?他注意到,那个疯老头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鱼竿,正慢悠悠地往巷子另一头溜达,背影透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冲突没有升级。在疤脸男带来的人的绝对威慑下,黄毛最终悻悻地妥协了,双方又低声交涉了几句,疤脸男带着人骂骂咧咧地上了两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迅速离开。黄毛那伙人则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地收拾着门口的狼藉。
一场底层混混间的冲突,看似与己无关,却让陈小鱼后背发凉。这潭死水下面,盘根错节的势力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今天可以是黑吃黑,明天就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比如,某个多管闲事的“外人”。他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危险。继续躲在这里,就像坐在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上。
不能再等了!必须主动出击!
夜幕降临,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有效地掩盖了夜晚的一切声响。陈小鱼下定了决心。他拿出那个预付费手机,开机,微弱的光亮映亮他凝重的脸。他快速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用了隐语的短信:
“水样异,袋见‘金诚’。窝恐曝,求舟渡。”
他将“臭水沟”喻为“水”,“化学污染”喻为“异”,“塑料袋碎片”喻为“袋”,“金诚化工”直接用代号“金诚”,安全屋是“窝”,请求转移是“求舟渡”。收件人是“渔夫”的号码。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感觉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信息显示“已发送”,他立刻关机,拔出电池和SIM卡,将手机零件分开藏好。
接下来,是更漫长的等待。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他耳朵竖得像雷达,捕捉着雨声外的任何异响——汽车的刹车声、密集的脚步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每一种可能都让他头皮炸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只有哗啦啦的雨声。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预想中的破门而入。
凌晨三点,雨势渐小。就在陈小鱼精神疲惫到极点,几乎要撑不住时,一阵极其轻微、但非常有规律的“叩、叩、叩”声,从房门上传来!不是粗暴的砸门,而是冷静、克制的三声轻响!
陈小鱼瞬间清醒,全身肌肉绷紧,悄无声息地滑到门边,匕首反握在手,贴近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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