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接下来一小时,两人你一条我一条,虽然不连竿,但隔十几二十分钟总能有一口。中的多是鲫鱼和鲤鱼,个头都不小。最小的鲫鱼也有半斤,最大的鲤鱼看着得有五六斤。
“夜里大板鲫多。”老董又上一尾鲫鱼,果真厚实得像块板砖,“白天它们躲深水,夜里才敢到浅水觅食。”
凌晨两点,最冷的时候到了。陈小鱼觉得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握着竿子的手指僵得发痛。他起身跺脚,活动了下冻僵的关节。
“最冷就是这会儿,”老董也站起来活动,“挺过去,天亮前还有一波。”
仿佛为了鼓励他们,陈小鱼的浮漂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异常沉稳的黑漂——不是缓缓下沉,是干脆利落地直接拉黑。他扬竿,手感沉重得超乎想象!
“大家伙!”老董放下竿子过来。
水下那物开始发力,不是猛冲,而是一股绵长、沉稳、无可抗拒的拉力。渔轮吱呀出线,陈小鱼只能弓着竿子,尽量卸力。
“别硬扛,”老董打着头灯照向水面,“夜里的大物,劲儿长。跟它耗,耗到它没力气。”
这一耗就是二十多分钟。那鱼三次发起冲击,都被陈小鱼巧妙化解。最后它终于乏力,被缓缓领到岸边。老董看准时机,抄网入水一舀——
好家伙!一尾金红色的大鲤鱼在草网里扑腾,在灯光下浑身闪着宝石般的光泽。
“红鲤!”老董的声音都变了调,“夜里出红鲤,吉兆啊!”
这尾红鲤足有小臂长,掂着得有七八斤。陈小鱼摘钩时,手都在抖——是兴奋的。鱼唇冰凉厚实,钩子扎得牢牢的。
“值了!”老董拍他肩膀,“这一条,抵得上十趟夜钓!”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两人开始收竿。清点渔获:陈小鱼钓了鲤鱼三尾(包括那尾红鲤)、鲫鱼七尾、草鱼一尾;老董也差不多,最大的一尾鲤鱼看着有十斤。
“夜钓就是这样,”老董一边收装备一边说,“前半夜守,后半夜钓。最冷的时候,往往有最大的惊喜。”
晨曦微露,水库在晨光中显出轮廓。水面还笼罩着薄雾,对岸的树林像淡墨画。陈小鱼看着自己一夜的收获,忽然觉得,这一夜的寒冷、等待、煎熬,都值了。
回程路上,老董总结夜钓要点:“灯要暖光,不惊鱼;饵要腥浓,传得远;漂要调钝,抓死口;最重要的是耐性,耐得住寒,守得住夜。”
车子驶进城区时,早市已经开张。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上班的人们行色匆匆。陈小鱼看着窗外的烟火气,忽然觉得,能在那寒冷的冬夜里,守着一盏孤灯、一汪黑水、一点荧光,是何等奢侈的幸福。
到家时,母亲刚起。看见他拎回的鱼,吓了一跳:“这么大冷天,你还夜钓?”
陈小鱼只是笑。有些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那尾红鲤,他养在了阳台的大盆里。鱼在清水里缓缓游动,每一片鳞都闪着金红的光,像把一夜的星光都收进了身体里。
睡前,他在日记上写:“冬夜守钓,如修行。寒彻骨,方知暖;夜至深,乃见光。漂一点绿,是暗夜里的星;鱼一尾金,是苦守后的甜。钓鱼如此,世事亦如此——耐得寂寞,守得云开。”
窗外,天已大亮。陈小鱼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眼前还是那点荧光,在黑暗的水面上微微晃动;耳边还是那“咚”的入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一夜,他守来了鱼,也守来了某种心境。在寒冷的冬夜里,在无边的黑暗中,那一点荧光,就是全部的希望与等待。而钓鱼这件事,说到底,守的就是那一点光,等的就是那一尾鱼。
至于寒冷,至于长夜,至于等待的煎熬,在扬竿中鱼的那一刻,都成了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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