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8月 20日,星期天。
清晨 7点的阳光刚漫过窗帘缝,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像根细针,刺破了周末的慵懒。
是 Berry,通话记录显示 6点 17分。
我捏着手机走到阳台,冰凉的瓷砖贴着脚心——幸好昨晚开了静音,
“喂?”
我压低声音,担心吵醒隔壁房间的张中宇。
他为了项目通宵加班的呼噜声此刻还在楼道里荡着。
“你能陪我去趟医院吗?”
Berry的声音发飘,像被风吹得颤巍巍的纸。
她老公上周去了哈尔滨出差,这点我知道。
但直到在省中医院门口看见她,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8点30分的医院门口已经飘着消毒水味。
她穿条月白色连衣裙,粉色松糕鞋的厚底踩在台阶上发出闷响。
“到底怎么了?”
我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进表带里。
“我怀孕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想打掉。”
“打掉?”
我后退半步,声音陡然拔高,“钟佳琪,你疯了?那是个孩子!”
她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松糕鞋在台阶上踉跄着差点摔倒。
“小声点!”
她拽住我的胳膊往树荫里拖,月白色裙摆扫过花坛边缘的冬青,“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你老公呢?”
“他知道这事吗?”
“说了别告诉他”
她突然提高音量,眼眶瞬间红了,“他现在在谈个大项目,知道了只会分神!”
“所以你就找我来当这个刽子手?”
“还要我装你未婚夫?钟佳琪,你这是犯法!”
她突然捂住脸蹲下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我一个人不敢......”
呜咽声从指缝里挤出来,“医生要看家属签字的,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
晨练的老太太推着婴儿车经过,好奇地回头看。
我烦躁地抓抓头发,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为什么非要打掉?”
声音沉了些,“你们结婚不就是为了要孩子吗?”
“现在不是时候......”
她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泪珠,“他上个月才升职,我也想换工作......”
“那也不能......”
“求你了。”
她突然跪坐在台阶上,抓住我的裤脚,粉色松糕鞋的鞋带散开了一半,“就这一次,算我欠你的。”
医院挂号处的喇叭开始叫号,我深吸一口气,喉结滚了滚。
“我可以陪你进去,但别指望我演什么戏。”
她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医生不会给未婚的人做这个的......”
我转身就走,皮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决绝的声响。
走了没三步,她追上来,抓住我胳膊,力气大得不像个刚受惊的人。
“那你让我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藏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等他回来就全完了!”
我猛地转身,她没站稳撞进我怀里,发顶抵着我的下巴。
远处门诊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晃得人眼睛疼。
“就当......救我一次。”
她的声音闷在我胸口,像条濒死的鱼。
我盯着她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结婚半年的痕迹还崭新。
妇科诊室的百叶窗拉得很低,一个40多岁的胖女人把病历本往桌上一磕,笔尖在“婚姻状况”一栏停住了。
“你们?”
她抬眼看我,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登记了吗?”
Berry的手指绞着连衣裙的腰带,布料被拧出深深的褶子。
“我们……准备明年领证。”
医生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准备明年领证,现在先干掉一个孩子?”
她起身走到 Berry面前,指尖几乎要戳到她额头,“小姑娘,你这肚子里的可是个成形的胚胎了。”
Berry的肩膀开始发抖,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医生,我们是真的没准备好,刚毕业没多久……”
医生的视线扫过我紧绷的嘴角,又落回 Berry发白的脸。
“我们商量好了,等买了房……”声音在消毒水味里发虚。
医生突然抓起我的手腕,把笔塞进我手里。
“在同意书上签字吧。”
她的指甲掐着我的手背,“想清楚,这字一签,就不是儿戏了。”
我盯着“患者家属”那一栏,笔尖悬了半天,终于写下那个临时编的名字。
Berry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像只受惊的小兽。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 47分钟。
我在走廊长椅上数完了第 12块脱落的墙皮时,门开了。
护士推着平车出来,Berry的脸白得像宣纸,嘴唇上的口红被啃得斑驳。
她看见我,突然眼泪就下来了,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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