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溪石镇的后山,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亘古的静谧之中。
顾临在祖父顾铁山的坟前,已如石雕般枯坐良久。
身前的剑匣敞开着,那柄名为“尘隐”的长剑静卧其中。在稀薄的惨白月光下,它不再有丝毫的神异,只泛着冷硬、粗糙的铁石微光。
顾临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剑身。
曾经的震惊、不甘,以及那种试图强行剖析其秘密的锐利,都在这一夜的寒风中被一点点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洗尽铅华后的沉淀与淡然。
困惑依然存在,却已无法再搅乱他的道心。
“凡铁……便是凡铁吧。”
顾临轻声自语,声音在夜风中消散。
那些从奇石异矿中汲取的古老“残忆”,一直以来自己的战斗技巧……这一切确实都与这柄剑息息相关。但谛听阁的结论如铁山般不可撼动——这确实只是一块凡铁。
这其中必有缘由。
或许是因为他的某种特质,让凡铁化腐朽为神奇;又或许是这凡铁本身藏着连大能都看不透的“拙”。
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石中残忆”从何而来?为何自己能与那些古老碎片共鸣?
那是谜,是未知。可修行路本就是在迷雾中前行。失去尘隐是未知,铸就心铠是未知,那灰色的寂灭之力更是未知……若事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看清每一步才敢落脚,那这漫漫仙途,未免太过狭隘,也太过沉重。
想通了这一点,顾临忽然觉得一阵轻松。
不知道便不知道罢。未来的事,未来再去探寻。
至少现在,他清晰地确认了一点:那些战斗是他亲身经历的,那些感悟是他真切体会的,那些从残忆中汲取的力量,实实在在地化作了支撑他开辟七大窍穴的基石。
这些,做不得假。
力量系于己身,而非外物。尘隐是凡铁,恰恰印证了这一点——强大的不是剑,而是握剑的人。
顾临的目光缓缓移向祖父的墓碑。
那句“擦亮些,或许能照见点什么”,此刻想来,擦亮的或许从来不是剑,而是看待万事万物的“心眼”。
过去的他,太过执着于尘隐的“不凡”,反而蒙蔽了双眼。如今,他接受了它的“平凡”,心头的尘埃拂去,眼前便是一片清明。
至于那所谓的“特质”……
顾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中最后一丝滞涩随之消散。气息圆融,灵台清净。
该明白时,自会明白。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尘隐之上,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无论它藏着什么秘密,无论它是否真的只是一块废铁,它都是祖父留下的念想,是陪伴他走过漫长岁月、见证他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伙伴。
现在,它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就够了。
顾临伸出手。
动作自然而平稳,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试探。他的手越过冰冷的剑匣边缘,在月光下显得苍白而有力。
指尖精准地、轻轻地,握住了那久违的、熟悉的、略带粗糙感的剑柄。
冰凉的触感传来。
顾临以为,这会是一次平静的重逢。
然而——
“嗡——!!!”
就在指尖触碰剑柄的刹那,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震鸣,骤然在尘隐剑身之内炸响!
那不是耳朵能听到的声音,那是源自本源的、剧烈的共鸣震颤!
顾临浑身剧震,瞳孔瞬间收缩如针!
一股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暖流,如同失散多年的血亲重逢,顺着掌心疯狂涌入四肢百骸。体内的混沌灵力与七大归墟窍穴,在这一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呼应,仿佛在欢呼,在咆哮!
这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狂暴!
仿佛这柄被判定为“凡铁”的剑,本就是他肢体的延伸,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但这仅仅是开始。
紧随其后的,并非单纯的温情,而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蛮横地、不讲道理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呃啊!”
顾临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抱住脑袋,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
这一次,不再是那些模糊不清、面孔难辨的“石中残忆”。
这一次,涌入他脑海的画面,清晰得令人心悸!
轰!
他看到了。
一片燃烧着赤红业火的炼狱中,一道身影手持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剑,那剑身形态狰狞狂野,与尘隐截然不同。但那核心的波动,那血脉相连的感觉,却与掌中的尘隐如出一辙!
画面流转。
万丈冰川之巅,风雪呼啸。另一道身影屹立于绝顶,手中握着一柄通体剔透、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冰晶巨锤。护手纹路迥异,但那份灵魂共鸣的悸动,毫无二致!
画面再转。
茂密的原始丛林中,手持轻灵风雷短刀的刺客……
无尽的璀璨星空下,操控纯粹星光凝聚成长枪的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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