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七十二峰之外,有一座并不起眼的灰石孤峰。
这里没有灵雾缭绕的仙家气象,也没有剑气冲霄的凌厉威压。山上只有一座座方正刻板的石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就像是账房先生手里的算盘珠子,透着一股严谨到近乎枯燥的味道。
这就是戒律堂。
在青云宗内门七大派系争奇斗艳的格局下,戒律堂的存在感极低。它不参与资源争夺,不设立真传序列,甚至连每年的宗门大比都很少派人参加。它的职责仅仅是维持宗门这个庞然大物的基础运转:巡查地界、记录功过、维护法阵、处理凡俗杂务。
比起一个“堂口”,它更像是一个庞大的宗务处。
然而今日,两道急促的遁光却打破了这座孤峰常年的死寂。
“唰——”
谢沧与顾临按下云头,落在主殿前的灰石广场上。
广场空旷,只有几名身穿灰衣的执事弟子抱着厚厚的卷宗匆匆走过。见到谢沧手中的紫色令牌,几人神色微变,连忙停步躬身行礼,却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机械地执行着见到高阶令信的礼节。
“见过观风使。”
谢沧脚步不停,带着顾临直奔主殿大门,语速极快地低声解释道:“戒律堂虽然低调,但掌管着宗门名为‘万象仪’的监控中枢,负责监测领地内的灵力稳定性。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拿到官方实锤证据的地方。”
顾临点头,目光扫过四周。这里的建筑风格极其务实,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每一块砖石的位置似乎都经过了精确计算,透着一种绝对的理性与冰冷。
二人刚踏上台阶,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在大门前亮起。
“止步。”
一个苍老却平稳的声音响起。
大门内,走出一名身形消瘦的老者。他穿着灰色道袍,手里还拿着一只朱笔,神色淡漠,仿佛刚刚正在批改什么枯燥的公文。
“原来是谢观风。”老者看了一眼谢沧手中的直奏令,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今日并非例行汇报之日。直奏令虽有特权,但仅限于宗门面临‘倾覆之危’或‘重大叛乱’时方可启用。不知谢观风此来,所为何事?”
“苏长老。”谢沧收起令牌,拱手一礼,神色凝重,“青玄洞天发生异变,疑有外域力量入侵,致使数十名弟子失踪,事态紧急,需立即借用‘万象仪’核查东南界壁数据。”
被称为苏长老的老者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手中的朱笔停顿了一下。
他并没有表现出震惊或慌乱,而是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语气依旧四平八稳:
“青玄洞天?那个外门试炼的小秘境?”
苏长老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按章办事的刻板:“谢观风,青玄洞天灵气本就不稳,每次开启都有弟子因贪功冒进而陷落,此乃常态。若是为了几十个外门弟子的失踪便动用‘万象仪’,还要惊动闭关的堂主,这不合规矩。”
“万象仪开启一次,需耗费上品灵石百枚。戒律堂经费有限,每一笔都要用在刀刃上。”
这是一个典型的、负责维持运转的官僚回答。在他看来,世界不会轻易毁灭,但经费超支却是实实在在的麻烦。
谢沧有些急了:“苏长老,此次不同!并非意外陷落,而是……”
“而是空间本身的塌陷。”
一直沉默的顾临突然开口,打断了谢沧的话。
苏长老的目光这才移向顾临,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你是归寂一脉那个新晋的顾临?我知道你,最近风头很盛。但这里是戒律堂,讲的是数据和规矩,不是你们天才弟子的想象力。”
顾临没有被对方的资历压倒,他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
“苏长老,您掌管宗门基础运转多年,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数据异常’意味着什么。”
顾临竖起一根手指:“并非我们危言耸听。请问苏长老,过去十年间,青玄洞天虽然事故频发,但可曾出现过‘四十六枚魂灯同时处于微弱却不熄灭’的状态?”
苏长老一怔,眼神微变。魂灯若灭是死,若亮是生。微弱却不灭,且是大规模出现,通常意味着被困在某种隔绝天道的特殊力场中。
顾临竖起第二根手指:“其二,幸存者赵小六神魂崩溃,戒律堂的定魂咒无效。这说明他遭受的不是妖力冲击,而是规则层面的‘认知污染’。这种污染,只有高维度的外域力量才能造成。”
“其三。”
顾临直视着苏长老,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您说开启万象仪耗费巨大。但如果因为吝啬这一百枚上品灵石,导致宗门不仅失去了一个资源秘境,更让东南界壁出现永久性缺口……这个责任,按照戒律堂的‘重大过失追责条款’第三条,足以削去长老之位,罚入寒潭百年。”
“您是掌管规则的人,这个风险收益比,您应该算得比我清楚。”
大殿门前,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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