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自地底深处的、沉闷而规律的机械震动声,如同一声声敲打在心脏上的重锤,无情地粉碎了刚刚发现父亲印记所带来的短暂激动。星华厂老厂区,这个十年前吞噬了十九个无辜生命的炼狱,这个被官方封锁、被世人刻意遗忘的伤痛之地,此刻竟在“清源计划”的掩盖下,再度被唤醒。
“他们……在下面做什么?”林夕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手电光柱不由自主地投向通道前方那片更深的黑暗,仿佛那黑暗中潜伏着噬人的巨兽。
陈默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之前的感伤被一种近乎实质的锐利所取代。他最后看了一眼墙壁上父亲留下的荆棘星与那行小字,手指用力擦过“夜枭”的署名,仿佛要汲取某种力量。
“无论他们在做什么,都必须阻止。”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钢铁般的决绝,“笔记本刚才有反应,说明这里还有父亲留下的东西。找到它,也许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想掩盖什么。”
他的目光落回那个因林夕触碰而出现的墙砖孔洞上。矿灯光线下,孔洞内部的金属结构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形状确实与U盘外壳不同,更像是一种……老式接口?
陈默若有所思,再次打开背包,拿出那个陈旧的笔记本。这一次,他更加仔细地检查笔记本的封皮、夹层和书脊。终于,在书脊的末端,他发现了一条几乎与装订线融为一体的、极细的缝隙。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撬动,一小块与书脊同色的盖板滑开,露出了里面一个与墙砖孔洞形态完全吻合的、非标准的金属接口!
“笔记本……真的是‘钥匙’!”林夕低呼。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将笔记本书脊末端的接口,对准墙砖后的孔洞,缓缓插入。
“咔嗒。”
一声清脆的吻合声。紧接着,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电流嗡鸣声响起,墙壁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细响。在两人惊愕的注视下,旁边那面看似坚固的、布满苔藓和污渍的砖墙,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狭窄入口!
一股更加陈腐、却奇异地混合着某种化学试剂气味的空气,从门后涌出。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空间,约莫十平米左右,俨然一个简陋的地下实验室。矿灯的光柱扫过,照亮了布满灰尘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一些早已过时的化学实验仪器——烧杯、锥形瓶、滴定管,甚至还有一台老式的、需要手动记录条纹的纸带记录仪。墙壁上钉着几张泛黄的、字迹潦草的反应方程式和分子结构图,一角的白板上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演算过程。
这一切,都凝固在了十年前的那个时间点。
最引人注目的是工作台中央,一台被军绿色防雨布半覆盖着的仪器。陈默掀开防雨布,下面是一台样式古怪的设备,主体像一台老式投影仪,但连接着复杂的光学透镜和几个真空管容器,上面还有手写的“光谱分析改良试作机”标签。
而在工作台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块用厚重幕布遮盖的方形物体。幕布因为潮湿而有些发黄。
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走到工作台前,手指拂过那些冰冷的仪器,仿佛能感受到父亲当年在此伏案工作的身影。他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是几本厚厚的工作日志,以及一些零散的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是陈建国与几个同事在化工厂门口的合影,每个人都穿着工装,笑容质朴。陈建国站在中间,眼神明亮,充满干劲。那时的他,还是一个满怀理想、相信能靠技术改变世界的工程师。
另一张照片,则显得有些诡异:是在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周文斌正与一个背对镜头、穿着干部服的男人握手,他们身旁,堆放着一些标识不清的化学原料桶。照片背面,有陈建国潦草的字迹:「周与李,非正常渠道原料,质劣,风险高。多次上报,无果。」
“李?”林夕凑过来看,“是那个‘保护伞’吗?”
陈默没有回答,他快速翻阅着工作日志。里面详细记录了星华厂在生产过程中,周文斌引入的廉价替代原料存在的各种安全隐患,以及陈建国一次次向上级提交报告,却一次次被以“成本考量”、“不影响大局”等理由驳回或搁置的经过。
日志的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爆炸发生前一周。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因为用力而深深凹陷:「证据已备。若有不测,默儿,光在影中,真在众目。」
“光在影中,真在众目……”陈默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这与之前“藏于光下”相互印证。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块被幕布遮盖的方形物体上。他走上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扯下了幕布!
幕布下,并非什么高科技设备,而是一个……巨大的、手工制作的相框。相框里镶嵌着的,是一张星华化工厂区域的超大幅航空摄影照片,拍摄日期就在爆炸发生前一个月。
照片细节极为清晰,可以看清厂区的每一个角落,管道、储罐、仓库、办公楼……而在照片的某些区域,被陈建国用不同颜色的细线、符号和缩写字母,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红色箭头指向几个隐蔽的管道非法改装处;蓝色圆圈标注了劣质原料的囤放仓库;黄色感叹号标记在消防设施被故意瘫痪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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