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海那向下疾点三次的手指,如同一个烙铁,烫在陈默的视网膜上。与此同时,掌心那金属盒缝隙中透出的、幽蓝如鬼火的光芒,更是带来一种冰火交织的悚然。
信任他?一个刚刚还在维修铺外带着警察“例行检查”、此刻又出现在这罪恶核心区的权势人物?这很可能是一个更精密的陷阱,将他们驱赶到更深的绝境。
但不信任?身后是已被控制的挖掘区,退路已断。王振海那细微到极致的指引,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哪怕可能是虚幻的稻草。
陈默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止,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权衡。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苍白、却紧咬着下唇强自镇定的林夕,又感受着掌心金属盒那异常的悸动。
“走!”他几乎是凭着某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拉起林夕,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向王振海所指的、那片更深邃的黑暗。
那里是废墟中一个向下倾斜的、被巨型管道残骸半掩的豁口,仿佛是巨兽受伤后撕裂的伤口,通往地底更深处。与外面探照灯下的“施工区”相比,这里死寂、漆黑,弥漫着更浓重的腐败与化学试剂混合的刺鼻气味,像是连空气都已经变质。
沿着锈蚀的钢架和破碎的混凝土向下,矿灯的光芒在这里显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被粘稠的黑暗吞噬。脚下不时踩到软烂的、不知是何物的堆积层,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这里像是被爆炸和岁月共同遗忘的角落,连“蝎子”的人都尚未涉足。
“他……为什么要帮我们?”林夕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带着回响,充满了不解与警惕。王振海的出现和他矛盾的举动,像一团迷雾。
“不是帮我们,”陈默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他小心地避开一根垂落的、带着锐利断口的电缆,“是在利用我们,或者……在和他背后的势力博弈。”官场倾轧,利益分配不均,黑吃黑,这些词汇在他脑中闪过。王振海与周文斌之间,绝非铁板一块。那个金属箱的争夺,就是明证。
他们下降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扇严重变形、但依稀能看出是厚重的防爆门,门上有一个老式的、需要物理钥匙和密码盘双重开启的锁具,此刻已被爆炸冲击得扭曲,门缝裂开一道足以让人侧身通过的缺口。
门内,矿灯的光芒扫过,映照出的景象让两人瞬间窒息。
这是一个比上面父亲那个小实验室规模大上数倍的地下空间。一排排老旧的实验台和仪器柜东倒西歪,烧毁的电脑主机箱散落一地,墙壁被熏得漆黑,地上覆盖着厚厚的混合着化学品和灰烬的淤泥。许多仪器上还贴着星华厂的资产标签和操作规程,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强行按下了停止键。
这里,才是陈建国当年真正主导的核心研发区域之一!也是爆炸波及的重灾区!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仿佛能看到父亲和同事们在此忙碌的身影,能听到仪器运行的嗡鸣,能感受到那种为技术进步而奋斗的热情……然后,这一切都在烈焰和冲击波中化为乌有。
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视,最终定格在房间角落一个相对完好的区域。那里有一个嵌入墙壁的、带有独立UPS保护的专用服务器机柜,柜门被某种工具暴力撬开过,里面空空如也。但在服务器机柜下方的防水隔层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同样带有荆棘星标记的金属小盒,与陈默手中的这个一模一样,只是表面布满了灼烧的痕迹。
陈默快步上前,捡起那个盒子。它已经被高温部分熔毁,无法打开。
“他们……早就来过了。”林夕的声音带着绝望。核心数据可能早已被转移或销毁。
陈默没有说话,他蹲下身,在服务器机柜周围的灰烬和杂物中仔细翻找。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坚硬的小物件,捡起来,是一个半融化的U盘残骸,塑料外壳扭曲,金属接口焦黑。
他想起父亲笔记上的话:“证据非纸质,亦非电子存储。” 难道父亲早就预料到电子设备的不靠谱?
他不甘心,继续寻找。终于,在撬开的服务器柜门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烟灰覆盖的凹槽里,他的指尖触摸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粗糙感。他用袖子擦去污垢,看到那里刻着一行几乎要被磨平的小字:
「数据灰烬,亦可复燃。——夜枭」
下面,还刻着一个微小的箭头,指向机房天花板角落一个破损的通风管道口。
陈默毫不犹豫,攀着倒塌的机柜,利落地钻进了那个通风管道。管道内壁布满了黏腻的油污和灰尘。在管道拐角一个容易积聚杂物的凹陷处,他摸到了一个用防火油布紧紧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体。
他将其取出,落回地面,在矿灯下迅速打开油布。
里面不是U盘,也不是硬盘,而是一个……老式的、类似于MP3播放器大小的黑色设备,接口极其特殊,侧面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卡槽。设备屏幕上没有任何显示,只有一个极其黯淡的电源指示灯,在幽蓝与赤红之间极其缓慢地交替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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