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那石破天惊的宣告,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安全屋内敲响。屏幕上,中纪委、公安部联合督导组几位首长不怒自威的面容,透过冰冷的电子屏幕,将无形的、代表着国家意志的绝对权威,投射到老严那张瞬间失血、凝固着惊骇与无法置信的脸上。
他精心构筑的权力堡垒,他运筹帷幄的自信,在这一刻,被一道来自更高层级、更纯粹的光,彻底击穿、瓦解。他那双曾经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更高维度力量碾压后的空洞与死寂。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一只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困兽。
“咔哒。”
安全屋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进来的不再是老严带来的安保人员,而是几名身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作战服、眼神锐利如鹰、动作干净利落的特勤人员。他们直接越过如同泥塑般呆立原地的老严,向屏幕方向敬礼,随后迅速而专业地控制了现场。
尘埃,终于落定。
后续的移交、审讯、清算,在更高层级的直接指挥下,以极高的效率推进。严牧这座隐藏最深的“保护伞”被连根拔起,其编织的庞大腐败网络开始土崩瓦解。李卫国、周文斌等人在铁证面前,对其罪行供认不讳。林天明因有重大立功表现及问题性质不同,依法获得了从宽处理。
陈默和陈夜兄弟,作为关键证人和英雄遗属,被安排进入一家安静的疗养院进行身体康复和心理疏导。阳光透过疗养院洁净的玻璃窗,洒在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上,也洒在兄弟二人并排而坐的沉默身影上。
十年的阴霾似乎正在散去,但失去至亲的创痛,以及漫长黑暗中挣扎留下的烙印,并非朝夕可愈。陈默手臂和肋骨的伤处还缠着绷带,动作间带着些许僵硬,但他眉宇间那股化不开的冰寒,在阳光下似乎消融了些许。陈夜则依旧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或者翻阅一些技术类的书籍,试图重新适应这久违的、正常而平静的节奏。
他们之间,隔着十年的空白与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相处时依旧带着生疏的沉默。但血脉的纽带和共同的记忆,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弥合着曾经的隔阂。有时,陈默会将自己餐盘里哥哥喜欢吃的菜默默拨过去;有时,陈夜会在他夜里因噩梦惊醒时,无声地递上一杯温水。无需言语的默契,在细碎的日常中悄然重建。
林夕几乎每天都来。她带来了家里煲的汤,带来了新上市的水果,也带来了外面世界的消息。她会坐在陈默床边,轻声讲述着城市的复苏,讲述着父亲林天明在配合调查、等待最终处理期间写来的、充满忏悔与叮嘱的信,也讲述着她自己对未来的茫然与思考。
陈默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在她提到某些关键词时,眼神会有细微的波动。他不擅长表达,但他专注倾听的姿态,他偶尔在她离开时,目光会追随她背影直至门口的小动作,都泄露了他内心不易察觉的依赖与改变。
有一次,林夕推着轮椅上的陈默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几只麻雀在草坪上跳跃觅食,发出叽叽喳喳的鸣叫。远处,有老人在护工的陪伴下缓慢散步,一切安宁而祥和。
“还记得……高中时那次运动会吗?”林夕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怀念的笑意,“你跑三千米,快到终点时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却还是硬撑着跑完了。”
陈默的目光微微一动,似乎也陷入了那段被尘封的、带着汗水与阳光味道的记忆。他没有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
“你那时候就那么倔。”林夕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诉说。
陈默沉默了片刻,就在林夕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却极低地、几乎像是叹息般地说了一句:
“……你递过来的水,是甜的。”
林夕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与温暖的洪流冲垮了她的心防。她记得,那时她挤过人群,将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递给了瘫倒在终点线后、浑身汗水和尘土的他。原来,他记得。原来,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早已在彼此的生命中,刻下了印记。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了他放在轮椅扶手上、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背上。
陈默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阳光将他们重叠的手影拉长,温暖而静谧。
一个月后,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陈默的伤势已基本痊愈,陈夜的状态也稳定了许多。在督导组代表的见证下,一个简单而庄重的内部追认和表彰仪式在疗养院的会议室举行。
陈建国同志被追授为“忠诚卫士”和“杰出工程师”,彻底恢复了名誉。陈默和陈夜兄弟,因其在揭露真相过程中的勇敢与贡献,受到了高度的肯定和慰问。王振海,“荆棘星”,八年卧底,功勋卓着,他的事迹将被载入隐秘战线的史册。甚至连林天明,也因其最终的悔悟和关键性的配合,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得到了应有的考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