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光线有些惨白,映照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将两个女人的身影拉得细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消毒水气味无声地流淌。
那位气质雍容的贵妇人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林夕,她的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瞬间捕捉到林夕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惊愕、茫然,以及那双酷似她母亲、却更显坚韧倔强的眼睛。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的情绪,是惊讶,是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但这情绪快得像夏日阵雨前的闪电,瞬间便被得体的从容所覆盖。
她微微抬手,示意身旁那位诚惶诚恐的院领导止步,然后独自向林夕走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让林夕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脊抵住了冰凉的墙壁。这种感觉,像极了小时候被教导主任突然叫到办公室问话时的紧张无措。
“你是林夕。”妇人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圆润,但音调里缺乏温度,如同AI语音合成的那种完美却失真的质感。“我是苏婉清,陈默的母亲。”
陈默的……母亲?
林夕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陈默从未详细提过他的家庭,只隐约说过父母长期在国外忙于生意。她想象中的陈默母亲,或许是位优雅的学者,或是温婉的艺术家,绝不该是眼前这位气场强大、眼神锐利如首席执行官般的女性。苏婉清这个名字,隐隐让她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某些财经新闻或高端论坛的报道角落里见过。
“阿……阿姨好。”林夕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还是有些发紧。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病号服的衣角,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苏婉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与风险,然后才略微放缓了语气:“默儿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多谢你……和他的朋友们。”她的用词谨慎而疏离,“朋友”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意味。
“我能……看看他吗?”林夕鼓起勇气问道。她迫切地想确认陈默的安危,想亲眼看到他平安。
苏婉清沉吟了一下,那姿态让林夕想起公司HR在考虑是否批准一个不合规的请假申请。“医生说他需要绝对静养,暂时不宜探视。”她的话滴水不漏,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反驳的权威感。“而且,林小姐,你似乎也需要休息。你看起来状态并不好。”
这话语里的关切被形式化的外壳包裹着,更像是一种委婉的拒绝。林夕能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墙,正立在她们之间,也立在她与陈默之间。
“关于这次发生的事情,”苏婉清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正式,甚至带上了一丝谈判桌上的冷峻,“我希望你能理解,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学生纠纷或者校园探险的范畴。涉及到某些……高度敏感的技术和势力。为了默儿,也为了你自身的安全考虑,有些信息,可能需要谨慎处理,甚至……暂时保密。”
她的话语,让林夕瞬间想起了那些社会新闻里,某些大企业为掩盖丑闻而采取的“冷处理”和“封口”策略。一种本能的反感在她心中升起。技术遗产、伦理公约、同伴的鲜血……这一切,在对方口中,似乎即将被简化为需要被“处理”掉的麻烦。
“苏阿姨,”林夕抬起头,眼神不再闪躲,那份属于定义“北极星公约”时的坚定重新回到她眼中,“发生的事情,关乎的不仅仅是陈默或者我的安全。它关乎很多人,关乎未来……”
“未来需要建立在现实和秩序的基础上,林小姐。”苏婉清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冲动和盲目的公开,有时带来的不是进步,而是无法控制的混乱和破坏。我想,你父亲当年的研究,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未能妥善处理好‘理想’与‘现实’的关系,才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遗憾。”
她提到了林夕的父亲!语气平静,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林夕内心最柔软、也最执拗的伤疤。星华厂的悲剧,父亲的愧疚与早逝,始终是她无法释怀的痛。此刻被一个陌生人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及,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评判意味,让林夕感到一阵屈辱和愤怒,手指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林夕口袋里的老旧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拿出来瞥了一眼,是陈夜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笔录完毕,安。赵处长的态度……值得玩味。另,小心‘公司’及其关联方,无孔不入。”
“无孔不入”四个字,像一道冷电划过林夕的脑海。她猛地抬头,再次看向苏婉清。陈默母亲的出现,她对信息的控制欲,她对父亲过往略带贬低的评价,以及她身上那种与“公司”部队指挥官“执剑人”如出一辙的、对效率和控制的追求……种种线索,在她脑中疯狂串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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