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立刻起身，在陈夜的护送下快步来到医疗区。陈默半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亮，只是深处沉淀着一丝经历过生死与背叛后的沉重。他看到林夕，虚弱地笑了笑，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
林夕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听到了你们的讨论……关于‘潘多拉’……”陈默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急切，“昏迷的时候……我好像……梦到了很多东西……很多杂乱的声音和画面……但有一段关于鲁林教授的，很清晰……”
他努力回忆着，眉头因专注而紧蹙：“我记得……有一次，在我很小的时候，鲁教授来我家找我母亲谈事情……我躲在书房外面偷听……他们好像……在争吵……”
林夕屏住呼吸，紧紧握着他的手，给予他鼓励。
“鲁教授当时非常激动……他说……‘晓芸的‘镜子’理论太危险！把评判标准交给一个无法理解人类复杂性的逻辑程序，本身就是最大的不人道！’……他还说……‘那不是守护，那是……命运的骰子！’……”
镜子理论！命运的骰子！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强烈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林夕脑中的迷雾！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豁然开朗的光芒！“我明白了！‘潘多拉协议’……它可能真的是一面‘镜子’！它不是主动判定什么是‘恶’，而是设定一个‘理想人性状态’的模型作为基准，然后持续监测现实世界与这个基准的‘偏离度’！当偏离度超过某个临界点，它就会判定文明走向了‘灭绝性’的歧途，从而启动净化！”
这就像父母为孩子设定一个“健康成长”的模型（包括心理、生理指标），然后持续监测孩子的状态，当发现孩子走向吸毒、犯罪等不可逆的歧途时，采取最极端的干预。其初衷或许是爱，但其判定标准和干预手段，却可能因为无法理解孩子的复杂心理而酿成悲剧。
陈默提供的碎片，与林夕从母亲文字中感受到的理念惊人地吻合！
林夕激动地返回指挥室，正准备将自己的猜想和盘托出。然而，她刚踏入指挥室大门，就发现里面的气氛异常凝重。
技术主管脸色惨白地指着主屏幕，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处长……我们……我们可能都猜错了……”
屏幕上，原本复杂翻滚的数据流旁边，出现了一个新的、极其简洁的进度条，旁边标注着：
当前文明偏离度采样计算中……
采样依据：全球网络节点信息流情感熵值、创造性内容产出衰减率、个体决策自主性指数……
计算进度：17%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个进度条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
基准模型：‘林晓芸-理想社会心智图谱’ (锁定)
模型最后校准时间：星华厂事故前72小时。
模型……锁定在了星华厂事故前！那是林晓芸个人世界崩塌的前夕，是她对人性与科技关系思考最激烈、也可能最悲观的时刻！
她用自己人生中最绝望瞬间的“理想”蓝图，作为评判整个后世文明的唯一标准？！
倒计时在冰冷跳动，而评估的基准，却可能是一个凝固了二十年悲怆与偏执的……幽灵标准。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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