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那场关于“钱法维新”的激烈交锋,最终以永昌帝各打五十大板的暧昧态度暂告段落。格物钱庄算是保住了“临时户口”,可以继续运营,但陈野那更为宏大的金融改革蓝图,也被无情地搁置。这结果,陈野谈不上多满意,但也早在预料之中。撼动千百年的积弊,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能把钉子楔进去,就是胜利。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朝堂上的明枪暂时收起,市井间的暗箭却愈发刁钻狠毒。“隆盛号”及其背后势力,在正面强攻和暗中搅局接连受挫后,终于祭出了他们盘踞京城金融界数十年、最根深蒂固的杀招——渠道与资源垄断。
这一日,刘明远拿着一份刚收到的报告,脚步匆匆地找到正在格物院总部后院,看鲁大锤调试一台新改进的水力冲压机的陈野,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公爷,大事不好!‘隆盛号’、‘通源记’等七家最大的老牌票号,联合了京城超过六成的绸缎庄、布行、粮号、盐商,甚至……还包括了几家掌控着漕运关键节点的帮会,共同发布了一份《同业公约》!”刘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野从满是油污的机器旁直起身,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把脸,挑眉问道:“公约?说的啥屁话?”
“公约明确规定,”刘明远深吸一口气,念道,“凡签约商号,一律不得收受、抵押、汇兑‘格物通汇钱庄’发行之银票及债券!凡与格物钱庄有业务往来之商贩,各签约商号将终止与其合作,并列入‘不守信义’名单,通报全行!各漕运码头,亦不得承运与格物钱庄相关之大宗货物!”
这简直就是一道全面封杀的檄文!直接掐断了格物钱庄与实体经济连接的命脉!你银票再好,债券再香,如果不能用来买东西、不能支付货款、不能流通运转,那就是一堆漂亮的废纸!你格物院生意做得再大,如果上游原料进不来,下游货物运不出去,也得活活憋死!
“妈的!玩不起就掀桌子?”陈野骂了一句,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这是要把老子往死里整啊!”
鲁大锤听得怒火中烧,抡起旁边的大锤就想往外冲:“狗日的!俺去砸了那‘隆盛号’的破招牌!”
“给老子站住!”陈野喝住他,“砸店能解决问题?人家巴不得你动粗,好给你扣个‘匪类’的帽子!这是商战,得用商战的法子!”
他走到旁边的水缸,舀起一瓢凉水从头浇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冰凉的刺激让他脑子飞速运转。
“他们这是仗着盘踞多年,上下游通吃,想给咱们来个釜底抽薪。”陈野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觉得离了他们,咱们就玩不转了?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他立刻下令:“黑皮!让你的人,立刻摸清楚这份公约的详细签约名单,尤其是那些掌控关键资源的,比如最大的那几家布行、粮号,还有漕帮里具体是哪几个堂口在搞事!给老子把他们的底细、软肋,都掏出来!”
“刘明远!立刻以老子的名义,召集所有跟咱们格物钱庄绑得紧的商户,特别是马快嘴那样的!告诉他们,风雨同舟的时候到了!谁敢在这个时候背刺,以后格物院所有的好处,都没他的份!”
“沈括、明远!数据局立刻启动紧急推演,测算这份封杀令对咱们各项产业资金流和供应链的短期、中期影响!找出最脆弱的环节!”
“徐元亮!电报线路优先级调整,全力保障京城与云州、扬州试点之间的信息畅通!确保指令能瞬间传达!”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格物院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启动,只是这次的战场,转移到了看不见硝烟的商业领域。
很快,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马快嘴哭丧着脸跑来汇报,他常合作的那几家大布庄,果然迫于压力,拒绝再收他的格物银票,要求必须现银结算,而他大部分流动资金都换成了债券和银票,一时间现金流岌岌可危。云州矿场那边,苏芽也发来急报,负责运输矿石的两家车马行突然单方面毁约,导致大量矿石积压矿区。扬州试点同样遭遇类似困境。
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格物院涌来。钱庄门前的客流虽然依旧不少,但大多是来办理存取款和债券转让的,真正使用银票进行大宗交易的业务量锐减。一种恐慌和观望的情绪,开始在部分储户和商户中弥漫。
“公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刘明远看着日渐萎缩的银票流通数据,忧心忡忡,“我们必须尽快打通新的渠道,否则……”
“慌什么?”陈野坐在“掏金作战室”里,面前摊着黑皮刚刚送来的、关于那几家带头签署公约的大布行和粮号的详细资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他们给老子断水断粮,老子就自己挖井种地!他们以为掐住上下游就行了?老子直接掀了桌子,重开一局!”
他拿起一份关于京城最大布行“瑞福祥”的资料,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其东家与王文炳的姻亲关系,以及其近年来利用行业地位,打压小作坊、操控布匹价格的诸多劣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