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真正的黎明。只有应急灯那暗红色的光芒在某个预设的时间节点骤然熄灭,将地下避难所重新投入纯粹、浓稠的黑暗。随即,几秒的寂静后,那台被男孩“唤醒”的空气循环装置也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咔哒”轻响,彻底停止了运转。
人造的安宁假象被打破了。
黑暗与寂静中,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伤口疼痛带来的压抑呻吟,以及饥饿肠胃不时的蠕动声,变得格外清晰。
李信第一个睁开眼睛。熔金色的光芒在瞳孔深处一闪而逝,随即被压制成微弱的暗金色泽,如同即将燃尽的余烬。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感受着身体的状况——依旧糟糕,但至少经过几个小时的强迫休整,能量核心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回转,精神的疲惫感也稍稍缓解。钥匙烙印的悸动平稳而低沉,不再有夜间那种被惊扰的锐利感。
然后,他看向角落。
那个男孩依旧蜷缩在那里,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得近乎虚无。仿佛无论外界是光明还是黑暗,是嘈杂还是死寂,都无法真正影响到他内部的某种恒定“状态”。
夜枭在男孩昨晚的“抚慰”下,睡了一个相对安稳的觉,此刻也缓缓苏醒。他试着动了动,背部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但眼神却比昨天清明了许多。
“信哥……”他嘶哑地开口,“我们……该走了。”
“嗯。”李信应了一声,撑着墙壁站起,骨骼发出细微的抗议声。他走到应急物资旁,将昨晚剩下的压缩饼干和水分发下去。量很少,每人只够勉强垫垫肚子,润润干裂的喉咙。
刘婶默默地将自己那份饼干嚼碎,混合着水,一点一点喂给怀里的女儿。女孩的呼吸依旧微弱,但似乎比昨天更加稳定了一些,甚至偶尔会无意识地吞咽一下。
瘦猴拖着伤腿,挪到通风管道入口旁,检查着那盏仅存的手提应急灯。“灯还有电,但撑不了多久了。”
“足够了。”李信道。他走到男孩身边,蹲下身。
男孩似乎感应到他的靠近,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我们要走了。”李信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从下面的排水渠走。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这个问题有些多余。男孩从未表达过独立的意愿,只是沉默地跟随。但李信还是问了。不知为何,他觉得应该问。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走到刘婶身边,停下。
意思很明确。
李信不再多言。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这个短暂的避风港,将可能有用的工具(一把还能用的多功能钳子,几段坚韧的绳索)塞进破烂的背包,然后示意众人准备出发。
打开通风管道检修口的瞬间,一股更加阴冷、潮湿、带着铁锈和淡淡腥味的气流涌了进来。
“我先下。”李信提起应急灯,率先钻了进去。
管道内依旧黑暗狭窄,积尘厚重。但这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路径(昨晚探查过),行进速度快了不少。大约十分钟后,他们钻出了管道出口,重新踏入了那条宽阔的地下排水渠。
应急灯的光芒照亮了周围。渠底是浅浅的、浑浊发黑的水流,缓缓向东流淌。两侧是高耸的混凝土渠壁,布满青苔和水渍,头顶是弧形的拱顶,同样锈迹斑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锈蚀的梯子通往上方被厚重井盖封死的检修口。空气阴冷,湿度很高,污染感比地面弱,但那种陈旧、腐朽的气息却更加浓郁。
“顺着水流走。”李信低声道,提着灯走在最前面,灯光尽量压低,只照亮脚下几米的范围。
排水渠并非笔直,时常有转弯和岔路。他们只能依靠水流方向和夜枭残存的记忆(结合地图)来判断大致方向。脚下的积水时深时浅,水底是滑腻的淤泥,行走起来异常费力。黑暗中,偶尔能听到水流冲刷的汩汩声,远处管道深处传来的空洞回响,以及……某种极其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湿滑墙壁上爬行的悉索声。
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瘦猴紧握着钢筋,警惕地扫视着黑暗。刘婶紧紧抱着女儿,另一只手始终牵着那个男孩。夜枭趴在李信背上,努力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前方的渠道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向下倾斜坡度,水流速度加快,水声也变得响亮起来。坡度尽头,是一个更加巨大的、如同地下湖泊般的蓄水池入口。水池边缘有环形的走道,水面宽阔,深不见底,幽暗的水面映照着应急灯微弱的光,仿佛一只巨大的、沉睡的眼睛。
“要绕过去吗?”瘦猴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水面,有些发怵。水里谁知道藏着什么。
李信观察着地形。环形走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另一侧是光滑垂直的池壁。如果走道上有什么东西,或者水里突然冒出什么,他们几乎没有退路。
“小心点,贴着墙壁走。动作快,不要发出太大声音。”李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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