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眼神一厉,缓缓扫视了一眼书房门外,低声道:“府中人员繁杂,难保没有厂卫或其他势力的眼线。今日这封信能钉在大门上,明日或许就能有毒药出现在饮食中。此事之后,府中必须彻底清查一遍!”
他看向张睿,目光变得锐利而直接:“张睿,事已至此,你我已同在一条船上。刘瑾及其党羽绝不会放过你们,尤其是……殿下。本阁若要保你们,便是公然与刘瑾,乃至其背后的陛下进行对抗,风险极大。你认为,本阁值得冒此奇险吗?”
图穷匕见杨廷和不再绕弯子,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你的价值何在?
张睿深知,此刻空口白牙的表忠心毫无意义,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诚意。
他毫不犹豫,撩起衣袍,单膝跪地——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臣服与恳求:“阁老明鉴!小子张睿,虽出身微末,亦知忠义二字!殿下仁弱,遭此大难,小子既遇之,必拼死护其周全!小子别无所长,唯有一身尚可的武艺,一颗不畏死的忠心,以及对刘瑾等阉党祸国之恨!愿为阁老马前卒,为护卫殿下、揭露阉党阴谋效犬马之劳!”
他抬起头,眼神炽热而坚定:“若阁老信我,我便是阁老藏在暗处的一把刀!一些阁下不便去做的事,我去做!一些阁老不便去查的人,我去查!比如……探查那鞑靼使者的下落,比如……寻找那送信之人,比如……清除府中的钉子!”
杨廷和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话语中的决心和分量。
“你的身手,那夜刺客已验证过,确实不凡。”杨廷和缓缓道,“但你如何让本阁相信,你不会另有所图?不会成为第二个刘瑾?”
张睿心一横,知道必须拿出更有力的东西。他沉声道:“小子若有所图,便不会拼死保护殿下至今!小子若恋权势,此刻便该将殿下行踪告知刘瑾,换取富贵!小子所求,无非三者:一,护殿下周全,不负忠义;二,寻回被掳幼妹,全家人团聚;三,亲眼见刘瑾等祸国之贼伏诛,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他再次强调了寻找妹妹的诉求,并将对刘瑾的仇恨提升到“为父报仇”的高度,增加情感上的可信度。
“你父亲?”杨廷和捕捉到这个信息。
“家父张铨,曾任大同镇巡检司吏目!”张睿终于部分吐露身世,“只因偶然察觉边军粮饷异常,上报无门,反遭灭口!小子流落京师,亦是为查清父亲冤案,寻机报仇!”
他将父亲的身份稍作提升(从书吏到吏目),并将死因与边镇粮饷直接挂钩,使得自己的动机更加合理,也更易引起杨廷和这位致力于整顿朝纲的清流领袖的共鸣。
果然,杨廷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至少表面上是)。父仇,兄妹,护主,这些理由叠加在一起,足以构成一个可信的、可供驱使的动机。
“起来吧。”杨廷和的声音缓和了许多,“本阁姑且信你。”
张睿心中巨石落地,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成功了。他站起身,垂手恭立。
“殿下之事,关乎国本,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分!即便在府中,亦需绝对保密,仍以‘朱寿’呼之。”杨廷和肃然叮嘱,“你的职责,便是贴身护卫殿下安全,绝不可让他再离开你的视线!针线房管事一职,正好为你提供掩护,方便你在府中行动。本阁会给你一份手令,许你必要时可调动部分府中护院力量,但需谨慎使用。”
“多谢阁下的信任!”张睿心中激动,这意味着他获得了一定的行动自由和资源!
“至于外界……”杨廷和沉吟道,“刘瑾既然已撕破脸皮,本阁也不能坐以待毙。那封血书,虽来历不明,却是个契机。鞑靼使者入京……此事必须查清!若真有其事,便是刘瑾通敌的铁证!”
他的眼中闪烁着政治老手的锐光:“此事,本阁会暗中派人查探。但你方才所言,也不无道理。有些事,明面上去查,阻力太大。你既有心,亦可暗中留意,尤其是通过你那针线房的渠道,或能有些意外收获。但切记,安全第一,不可贸然行动,有任何发现,需立刻报告我们!”
“小子明白!”张睿重重点头。他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调查权限,虽然只是暗中的、有限的。
“还有?”杨廷和最后补充道,语气意味深长,“‘小心身边人’。府中清查之事,本阁会亲自处理。但你亦需睁大眼睛。殿下之安危,系于你身!”
“必不负阁老所托!”张睿斩钉截铁地说。
离开书房时,张睿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虽然压力更大,危险更多,但至少,他不再是孤立无援,不再是困于笼中的囚鸟。他有了明确的目标,有限的支持,以及一个强大的盟友(至少暂时是)。
回到针线房的小院,朱寿立刻迎了上来,眼中满是担忧:“张大哥,老爷……没为难你吧?”
看着眼前这位尚不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殿下”,张睿心情复杂。他收敛心神,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老爷只是吩咐我好生当差,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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