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门战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京城的各个角落激起千层浪。
而最先被这浪涛击中的,是关押在锦衣卫诏狱深处的袁崇焕。
诏狱的天字号牢房里,潮湿的墙壁上渗着水珠,冰冷的铁链一端拴在袁崇焕的脚踝上,另一端固定在墙角的铁桩上。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
自从被打入诏狱,他便日夜难安,不是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而是牵挂着前线的战局,牵挂着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辽军将士。
这天午后,负责送饭的狱卒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将一碗馊掉的米饭和一碟咸菜重重地放在地上。
袁崇焕抬起头,沙哑地问道:“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狱卒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说道:“袁大人,永定门……败了。满桂将军战死了,四万大军……全军覆没。”
“什么?”
袁崇焕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一把抓住狱卒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肉里。
“你再说一遍!满桂他……他怎么了?四万大军怎么会败?”
狱卒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挣扎着说道:“是真的,全城都传遍了。满桂将军率军出永定门,被后金贼寇围攻,弹药耗尽,力战而亡……”
听到“力战而亡”四个字,袁崇焕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想起了满桂——那个与自己在边关并肩作战过的将领,那个性格耿直、作战勇猛的汉子。
他们曾因军事策略有过争执,也曾在战场上相互支援。
如今,那个鲜活的生命却永远地倒在了永定门外的战场上。
“都怪我……都怪我啊!”
袁崇焕突然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失声痛哭起来。泪水混着脸上的污垢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如果不是我被抓,辽军不会哗变;如果不是辽军哗变,皇上也不会让满桂带着那样一支乌合之众去送死……是我害了满桂,害了四万将士,害了大明朝啊!”
他的哭声在阴森的诏狱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许下的“五年平辽”的誓言,想起了崇祯帝当初对自己的信任,想起了那些在边关苦苦支撑的将士们。
可如今,誓言成了泡影,信任成了利刃,将士们更是血流成河。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罪人,背负着四万条性命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哭了许久,袁崇焕渐渐平静下来。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牢房狭小的窗户。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极了大明朝此刻的处境。
而在京城的另一端,勋贵们的府邸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成国公朱纯臣的府中,暖阁里烧着熊熊的炭火,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几名姬妾正在为他弹奏着悠扬的乐曲。
朱纯臣斜靠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担忧。
“父亲,永定门战败了,满桂战死,四万大军没了,后金贼寇就在城外,咱们……咱们要不要早点做打算啊?”
他的儿子朱慈焴一脸焦急地说道。
朱纯臣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说道:“慌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轮不到咱们着急。皇上不是说要与京师共存亡吗?咱们只需静观其变便是。”
“可……可后金贼寇要是打进来了怎么办?”
朱慈焴还是不放心。朱纯臣放下茶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打进来又如何?咱们是国公府,手里有兵有粮,后金贼寇就算进来了,也得给咱们几分薄面。再说了,历朝历代,改朝换代都是常有的事,只要咱们识时务,到时候照样能保住荣华富贵。”
说着,他挥了挥手,让姬妾们退下,然后对朱慈焴说道:“你去库房里清点一下财物,再让人备好几辆马车,一旦情况不对,咱们就立刻出城,去南方避避风头。至于朝堂上的那些事,就让崇祯帝自己去头疼吧。”
朱慈焴点了点头,转身匆匆离去。暖阁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英国公张维贤的府中,气氛则要凝重得多。
张维贤正召集家族子弟和心腹将领议事,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上都满是严肃。
“诸位,永定门战败,京师危在旦夕。咱们英国公府世代受国恩,如今正是朝廷需要咱们的时候,咱们绝不能像成国公那样只顾自己的荣华富贵。”
张维贤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大厅里。
“父亲说得对!咱们愿意跟随父亲,保卫京师!”
几名家族子弟立刻站起身,齐声说道。
张维贤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说道:“好!不愧是我张家的子弟。从今日起,府中的家丁、护院全部编入队伍,由我亲自训练。同时,打开府中的粮仓,接济城中的百姓,只要咱们上下一心,就一定能守住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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