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罗的湮灭,如同在幽暗的魔宫中投入一颗无声的石子,涟漪荡开,带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和敬畏。琉璃水榭之外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几乎瞬间消失殆尽,连游弋经过的魔物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收敛了气息。
这座华美的水下囚笼,成了真正意义上生人勿近的禁地,被魔神的怒火与偏执牢牢守护,也牢牢封锁。
汐的生活似乎又回归了“平静”。
沧溟来的次数并未增多,甚至比之前更少。但每一次他出现,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掌控感都愈发浓重。他有时会带来一些灵气远不如上次那些珍稀、但对她目前“虚弱体质”来说恰到好处的食物或小玩意,亲自看着她小口小口吃完,或者摆弄那些在他看来或许很有趣的物件。
他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剖析开来的审视,但每当汐抬起泪眼朦胧、充满依赖的眸子望向他时,那审视中又会掺入一丝难以言喻的沉迷与占有。
他似乎极其享受她这种脆弱的、全然依附的姿态,享受着她因他一个眼神而战栗,因他一点“恩赐”而软软道谢的模样。
汐完美地扮演着。每一次接触,她都如同在刀尖上翩跹起舞,将恐惧、顺从、感激和一丝被强者庇护下悄然滋生的孺慕之情,调配得恰到好处。
而在无人可见的内心深处,那个关于利用痛苦和外力冲击封印的计划,正在疯狂滋长。刹罗的死,固然震慑了旁人,却也给她敲响了警钟——沧溟的耐心是有限的,他的宠爱(如果那能称之为爱的话)是建立在绝对掌控和“趣味”之上的。一旦她失去价值,或者让他感到无趣,甚至察觉到一丝威胁,她的下场绝不会比刹罗好多少。
她必须尽快获得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那个齿印依旧烙在颈侧,微凉,带着若有若无的魔神气息,时刻提醒着她主人的存在。它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机会,在她日复一夜的缜密观察与计算中,悄然来临。
她发现,沧溟虽然极少在此留宿,但偶尔,在她“入睡”后,他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水榭内,有时只是站在池边静静看她片刻,有时则会在一旁的黑曜石王座上小憩。
而他沉睡(或者说闭目养神)时,周身那浩瀚无边的魔力虽然收敛至极境,却并非完全沉寂。如同沉睡的火山,内部依旧奔涌着可怕的力量,会有一丝丝极其精纯的、本源性的魔神之力,在他无意识间极其缓慢地散逸出来,融入周围的环境。
这丝散逸的力量,对沧溟本身而言,或许如同呼吸般微不足道,甚至都算不上消耗。但对于感知被刻意放大到极致、一直在苦苦寻觅能量来源的汐来说,却不啻于沙漠中的甘泉!
更重要的是,这散逸的力量,与他正在侵蚀她封印的力量、与她颈间齿印的力量,同出一源!若能引动这丝力量,或许能更安全、更隐蔽地达成她冲击封印的目的!
一个大胆至极的计划,在汐的心中逐渐成形。
她需要一场“噩梦”,一个合情合理的、能够靠近他、甚至“触碰”到他散逸魔力的理由。
是夜。
琉璃水榭内光线黯淡,只有镶嵌在穹顶和墙壁上的幽蓝晶石散发着朦胧微光,如同永寂的星空。水流声舒缓,灵池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汐躺在柔软的兽皮卧榻上,呼吸均匀,银色的长发铺散开来,宛如月下流淌的星河。她似乎睡得很沉,容颜在微光下显得恬静而脆弱。
角落里,两名傀儡侍女如同雕像般伫立,空洞的眼眸注视着前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时间悄然流逝。
当水榭内那种无形的、代表魔神关注的压迫感彻底沉潜,变得如同背景般模糊时,汐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然后,她开始轻轻翻身,仿佛睡得极不安稳。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渗出,呼吸变得略微急促。
一声极细微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从她唇边逸出。
这动静轻微,但在极度寂静的水榭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角落里的侍女毫无反应。
然而,几乎是同时,卧榻旁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了一下。
沧溟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白日那身黑袍,金银异瞳在幽暗的光线下,落在辗转反侧的人鱼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汐的呜咽声变大了些,带着哭腔。她蜷缩起身体,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襟,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不……不要……走开……”她断断续续地梦呓,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父王……母后……血……好多血……”
她的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浸湿了银色的睫毛和身下的兽皮。那副模样,脆弱破碎得让人心尖发颤。
沧溟静静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有一丝极其幽暗的光流转而过。他知道人鱼族的覆灭,知道她经历过什么。这些“噩梦”,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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