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魅婳化为飞灰、汐“惊魂未定”地于魔神衣襟间汲取了零星的力量回响后,琉璃水榭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沧溟来的次数似乎更频繁了些,但停留的时间却长短不一,有时只是看她一眼便离去,有时则会静坐良久,不言不语,只是用那双能将人灵魂看透的异瞳凝视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幅绝妙的、随时可以撕碎的画作。
汐愈发谨慎。她不敢再轻易尝试直接感知沧溟的力量,那日的经历让她深刻意识到双方实力差距如同天渊。她将全部精力用于冲击体内的封印,利用每一次沧溟靠近时散逸的、精纯至极的魔力,以及他赐予的那些珍宝中蕴含的能量,细水长流地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妖丹,耐心地扩大着封印上那些发丝般的裂痕。
进展缓慢,却坚定有力。她能感觉到,沉寂已久的海皇血脉,正在一点点重新焕发出微光。
阿萝那日被吓破了胆,连同一直未曾露面的冰璃,都彻底老实了下来,龟缩在外殿,再不敢越雷池半步。魔神殿的侍从傀儡们对待汐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份隐藏在程式化恭敬下的轻蔑几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带着恐惧的敬畏。
汐乐得清静,每日除了修炼,便是“忧郁”地望水发呆,或是摆弄那枚贝壳,将“失势柔弱、依赖魔神”的形象塑造得深入人心。
这夜,沧溟到来时,身上带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往常的清冷气息。他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走入水榭,而是站在入口处的纱幔旁,看向蜷缩在池边软榻上、正对着掌心贝壳“发呆”的汐。
“起来。”他声音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汐像是被惊醒,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是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流露出依赖的神色,乖乖地放下贝壳,赤着脚从软榻上站起,怯生生地走近他:“尊上?”
沧溟没有多言,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依旧冰冷,力道却不重。汐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周身空间一阵细微的扭曲波动,眼前的景物瞬间模糊、拉长、继而重组。
轻微的眩晕感过后,她发现自己已然不在琉璃水榭,而是置身于一片无比开阔、仿佛伸手便可触及天穹的所在。
凛冽而纯净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吹拂起她银色的长发和单薄的裙裾,带来一阵寒意。脚下是光滑如镜、冰冷坚硬的黑色玉石平台,平台边缘没有任何栏杆,仿佛直接悬浮于万丈高空之上。
而头顶,是一片浩瀚无垠、璀璨到令人窒息的星空。
不再是透过琉璃穹顶看到的扭曲景象,而是毫无遮挡、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无数星辰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深邃的墨蓝天幕上,大的如同耀目的宝石,小的则汇聚成朦胧的银河星带。星辉泼洒而下,将整个平台以及平台上的人都笼罩在一片清冷梦幻的光辉之中。远处,隐约可见魔神殿巨大狰狞的建筑轮廓,在星空下沉默匍匐,如同蛰伏的太古巨兽。
这里是魔神殿的最高处,观星台。
汐的心脏猛地一跳,为这突如其来的空间转换,也为这震撼人心的星空盛景。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心中的波澜。沧溟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本能流露出的、对广阔空间的向往和惊叹,转而换上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不安,身体微微向沧溟身后缩了缩,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袖袍,声音带着颤抖:“尊上……这、这里是哪里?好高……我好怕掉下去……”
沧溟垂眸瞥了她一眼,对她这番怯懦表现不置可否。他没有甩开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带着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平台的最边缘。
脚下便是万丈虚空,云雾在更下方缭绕,令人目眩。
汐的腿很软,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有些发晕——任谁突然被带到这种地方,都难以立刻适应。她几乎将半个身子都躲在了沧溟身后,只敢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点头,仰望星空。
“抬头。”沧溟命令道,他的声音在空旷高耸的平台上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能与周天星辰共鸣。
汐怯怯地依言抬头,望向那无垠星海。
“看见那条赤红如血的星带了吗?”沧溟抬起另一只手,指向星空某一处。他的手指修长如玉,在星辉下仿佛也散发着微光。
汐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在璀璨的星海中,找到了一条略显黯淡、却蜿蜒狭长、散发着不祥血红色的星辰脉络。它横贯大片天域,像一道未曾愈合的丑陋伤疤,烙印在夜幕之上。
“看、看见了……”汐小声回答,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那是‘古神之殇’。”沧溟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如同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古老传说,“距今约十万八千载,一群自虚空深处诞生的古老神只,企图吞噬此界本源。彼时,天地倾覆,法则崩乱,万族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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