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一怒的余威,如同极北之地的寒风,凛冽地刮过整个黑水城,将所有的喧嚣与议论都冻结成了死寂。那几名多舌守卫的瞬间湮灭,并非简单的杀戮,而是一种姿态,一种烙印在所有魔族神魂深处的警告——关于那位被魔神带回来的人鱼祭品,任何不敬的窥探与揣测,都是取死之道。
寝殿内,似乎也因这无形的肃杀而变得更加安静。夜明珠的光辉流淌在冰冷的地面上,映照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微尘。
汐依偎在沧溟冰冷的怀抱里,脸颊贴着他胸前繁复而坚硬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蕴含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他的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银发,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宠溺,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
然而,汐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而放松。那瞬间降临又瞬间离去的毁灭意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破了她精心维持的柔弱假象,让她更深切地认识到自己此刻处境的可怖与微妙。沧溟的“维护”,并非源于温情或正义,而是源于他病态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她是他看中的、独一无二的“所有物”,容不得他人丝毫染指与诋毁。
这种认知让她心底发寒,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还冷么?”沧溟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汐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弱,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不……不冷了。”她顿了顿,仿佛鼓足了勇气,微微仰起脸,冰蓝色的眼眸如同被水洗过的琉璃,带着一丝不安的探寻,“你……你刚才……”
她没有问完,但意思很明显。
沧溟紫眸低垂,对上她的视线,那目光深邃,仿佛能将她灵魂深处那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缠绕着她一缕发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几只聒噪的蝼蚁,清理了便清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襟上的尘埃。
汐适时地瑟缩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恐惧,不是对那几名守卫的死亡,而是对眼前魔神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漠然。她将脸重新埋回他怀里,小声嗫嚅:“他们……他们是不是因为说我……才……”
“与你无关。”沧溟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独断专行的霸道,“本尊行事,何须缘由。”
他不需要向她解释,他的意志就是规则。
汐便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料,仿佛他是这恐怖世界里唯一的依靠。这番姿态,显然取悦了沧溟,他抚摸她长发的手势更加轻柔了几分。
然而,在这看似温情依赖的表象之下,汐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封的警惕。沧溟越是表现得“宠溺”与“维护”,她越是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罗网正在收紧。他方才亲自探查她经脉的举动,绝非一时兴起。虽然他表面上接受了她的“解释”,但汐绝不相信,这位心思深沉如海的魔神会如此轻易地被蒙蔽。
他此刻的平静,更像是一种狩猎前的耐心等待。
就在这时,殿外再次响起了恭敬的通报声,这一次,是沧溟麾下一位心腹魔将的声音。
“尊上,城外战场已基本清理完毕,利维坦沉眠之地已设下三重封印。关于……今日城下的异常能量波动以及部分将士的……伤亡,后续事宜该如何处置,请尊上示下。”
这请示颇为委婉,但核心意思明确——如何处理汐那“意外”爆发所留下的痕迹,以及如何统一口径,应对可能因此事而起的各方猜测。
汐埋在沧溟怀里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全身的感知都在瞬间提升到了极致。她想知道,沧溟会如何定义今天发生的一切,这直接关系到她接下来的生存策略。
沧溟并未立刻回答,他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汐的长发,仿佛在思考,又仿佛早已有了决断。殿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夜明珠柔和的光线在无声流淌。
片刻后,他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清晰地传至殿外,也一字不落地落入汐的耳中。
“今日凶兽利维坦受宵小之辈引动,袭击黑水城,守城将士力战不退,伤亡者,厚恤其族。”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将事件的定性直接引向了外部袭击与守城战斗,完全抹去了墨罗的存在,也模糊了利维坦失控的真正原因。
“至于祭品汐,”他提到这个名字时,揽着汐腰肢的手臂微微收紧,语气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专横的“维护”,“于城头观战,受凶兽戾气与爆炸波及,惊吓过度,神魂不稳,需静养。传令下去,今日凡目睹祭品受惊失态者,皆需守口如瓶,若有半句流言蜚语传出,扰其静养——”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比北海深渊的玄冰更冷:
“诛全族。”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尸山血海般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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