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大殿中央的舞乐仍在继续,狂野的鼓点与魅魔的吟唱交织,构成了喧嚣而迷离的背景音。然而在最高的王座之前,却仿佛存在一个无形的真空地带,所有的声音与光影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那无声对峙的两人。
汐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沧溟捻灭她那一丝水元力的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她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紫眸,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近乎残忍的玩味。他指尖把玩着那柄黑色匕首,刃锋流转的幽光,映照着他唇角那抹令人心悸的弧度。
他知道了。
他一直都知道。
她所有自以为隐秘的试探,所有精心策划的小动作,在他眼中,恐怕都如同稚童的游戏,拙劣而可笑。这种认知带来的羞辱与恐惧,远比直接的惩罚更让她窒息。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看似沉浸在宴会中的魔族领主们,若有若无投来的视线中,夹杂着的探究与冰冷的审视。
完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数万年的蛰伏,海皇城的血仇,尚未开始的复仇……一切都要葬送在此刻了吗?
巨大的绝望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几乎要将她的骨骼碾碎。
就在汐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或者迎来沧溟雷霆震怒之时,他却忽然动了。
他没有斥责,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再看她那双写满惊骇的眼睛。他只是随手将那柄危险的黑色匕首扔回王座旁,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玩物。然后,他伸出那只刚刚捻灭了她水元力的手,端起了王座旁玉案上的一杯斟满的、色泽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魔狱琼浆。
那只手骨节分明,蕴含着能轻易冻结空间、湮灭神魂的力量,此刻却平稳地端着酒杯,递到了汐的面前。
“舞跳得不错,”他的声音依旧慵懒,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交锋从未发生,“累了么?喝一杯,润润喉。”
汐的瞳孔微微收缩,完全无法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还是某种更残酷的、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她不敢接,也无法动弹,只是僵硬地看着那杯近在咫尺的、散发着浓郁能量与魔性气息的酒液。
沧溟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抗拒,手腕微微前倾,酒杯几乎要碰到她苍白的唇瓣。他的紫眸终于再次聚焦在她脸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穿透她脆弱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至于那个赫连锋……”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斩钉截铁的冷酷,“想杀他?”
汐的心脏猛地一抽。
“何必脏了你的手。”
他的话语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汐的脑海。不是质问她的刺杀意图,不是追究她的不臣之心,而是……用一种近乎纵容的、甚至是替她扫平障碍的姿态,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意思?他……他不打算追究?还要……帮她杀了赫连锋?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让她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沧溟看着她这副彻底懵住的样子,似乎终于满意了。他手腕再往前送了一分,杯沿轻轻抵住了她的下唇,那冰凉的触感和浓郁的酒香,终于让汐从呆滞中惊醒。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酒杯,又看了看沧溟那双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真实情绪的紫眸。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危险,这酒里可能有什么,这或许又是他的试探与玩弄……
但她有选择吗?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似乎想接过酒杯,但沧溟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他依旧维持着递酒的姿势,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汐明白了。他要她就这样,在他的“服侍”下喝下去。
这是一种屈辱,也是一种……诡异的“恩宠”。
她闭上眼,长长的银色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最终,还是顺从地微微张开嘴,就着他手,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那魔狱琼浆。
酒液入口,并非想象中的灼烧与暴烈,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冰川融水般的清冽,随即化为磅礴而精纯的能量,涌入她的四肢百骸,甚至让她因为方才惊吓而有些滞涩的经脉都舒畅了几分。但这能量深处,确实潜藏着一丝属于魔神的、冰冷而霸道的意志烙印,如同无声的宣告,提醒着她这力量来源于谁。
看着她喉间微动,咽下那口酒液,沧溟眼中那抹玩味才稍稍淡去,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幽暗。他收回手,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仿佛方才那近乎亲昵的喂酒动作,只是兴之所至的一个小插曲。
“回去休息吧。”他不再看她,重新倚靠回王座,目光投向大殿中央的歌舞,恢复了那副睥睨众生、慵懒漠然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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