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那句“把这十几年的账算个清楚明白”,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将王二梅那刚刚燃起的贪婪气焰浇熄了大半,也让陈青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真要是细算起来,他们这些年对大房、三房乃至四房的亏欠,远远多于那点微薄的“养育之恩”。
祠堂内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陈羽,想知道他究竟要如何“算这笔账”。
陈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王二梅和陈青山,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爹,娘,既然你们口口声声养育之恩,那我们便从这‘恩情’算起。”
“我陈羽,蒙童开智,念了几年私塾,束修、笔墨,皆是亡妻采荷娘家帮衬大半,家中出了多少,你们心里有数。十二岁后,我便下地干活,农闲时去镇上、县里做零工,所得工钱,十之八九上交公中,直至我成年娶妻。这七年劳碌,抵不过你们口中‘养育’之资?”
他顿了顿,不给王二梅插嘴的机会,继续道:“自成家之后,我与采荷辛勤劳作,所获收成,大半亦归公中。采荷病重之时,家中可曾拿出半文钱为她医治?她撒手人寰,身后事亦是岳家操持大半!我疯癫一年,四个孩儿嗷嗷待哺,你们可曾送过一粒米,一碗粥?若非村里乡邻偶尔接济,他们早已饿死冻毙!这,便是你们对长子长孙的‘恩情’?”
他的话语平淡,却勾勒出一幅令人心寒的画卷。不少村民回想起陈羽疯癫时,那四个孩子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惨状,再看看如今被养得有了些肉、脸上有了血色的孩子们,纷纷摇头叹息,对陈青山夫妇投去鄙夷的目光。
陈羽又将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陈石和刘翠娥:“三弟,三弟妹,你们自打成婚,家中重活、脏活,哪一样不是你们抢着干?收成尽数归公,自家孩子却连口饱饭都难。景哥儿、荷姐儿身上的补丁,比进安那孩子一年的新衣都多吧?这账,又该怎么算?”
陈石紧紧握着拳头,重重点头,刘翠娥更是低声啜泣起来。
“还有四弟,”陈羽看向陈川,“你虽曾有些不着调,但该干的活计从未少干。如今即将为人父,却连让孩子吃饱穿暖的信心都没有,这又是拜谁所赐?”
陈川和安氏相视一眼,眼中皆是苦涩与坚定。
陈羽环视全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面色变幻不定的村长和族老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永贵伯,各位族老,各位宗亲!这样的‘恩情’,这样的‘家’,我们兄弟,还要得起吗?!”
他不等回答,猛地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宣布:
“既然我‘敬爱’的父母,要与我们算这吸血剔骨般的账,那我陈羽今日,便给你们一个干脆!”
他目光如炬,直视王二梅和陈青山:“老宅所有田产、房屋、积蓄,我陈羽,分文不取!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四个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陈永贵和族老们都霍然动容!在这个时代,分家时长子占据优势是惯例,即便不占优,也绝少有人会选择净身出户,这等于放弃了所有继承权,几乎是自绝于宗族财产之外!
王二梅和陈青山也懵了,他们想过多般讨价还价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陈羽竟然如此决绝!
陈羽不等他们反应,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至于养老……你们不是口口声声怕我们不管你们吗?好!我陈羽在此立誓,即便净身出户,该尽的养老义务,我绝不推诿!就按我们青阳村,乃至延昌县,最高的养老标准来!”
他清晰地说道:“每年,我会给你们二老,足色白银六两!逢年过节,三节两寿(春节、端午、中秋;父母寿辰),该有的节礼、寿礼,绝不会比村里任何一家差!每月,再给你们一百铢钱,作为零用!若有病痛,延医用药,费用由我兄弟三人均摊,我出大头!”
这个条件一出,更是引得众人哗然!每年六两白银,每月一百铢,这远远超出了普通农家养老的标准,甚至比许多镇上的富户给父母的都要多!陈羽这简直是用钱,硬生生砸碎他们“不孝”的污名!
“但是!”陈羽话锋一转,语气森然,“这些,是我陈羽,念在最后一点血脉情分上,自愿给予,而非你们巧立名目、敲诈勒索而来!从此之后,我与老宅,与你们二老,银货两讫,恩断义绝!你们是富是穷,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干系!同样,我陈羽是富是穷,是飞黄腾达还是落魄街头,也请你们,莫要再来沾染半分!”
他这是要用巨大的经济利益,买断这令人窒息的血亲关系!
陈羽说完,看向陈石和陈川:“三弟,四弟,你们呢?老宅之物,你们若要,便自己去争。若不要,我的条件,你们可愿一同承担?日后,我们兄弟三人,相互扶持,但奉养父母之资,以此为准,共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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