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青阳村,白日里总是热闹的。村口的蜂窝煤作坊机器轰鸣,运送原料和成品的牛车、独轮车络绎不绝;新建的砖窑厂烟囱冒着淡淡的青烟,出窑的红砖码放得整整齐齐,等待着被运往四面八方;更别提那由陈羽牵头、五村合股的织布工坊里,改良后的织机发出的规律声响,与女工们偶尔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奏响着一曲充满希望的乡村富足乐章。
陈羽家那栋与众不同的两层青砖小楼,带着前后宽敞的院落,静静地矗立在村东头,既不过分张扬,又自有一股踏实兴旺的气象。前院里,薄淑萍正带着小丫(陈曦)在柿子树下认字,苏晚晴在堂屋的绣架前专注地描摹新花样,薄淑秋则跟着陈笑去了织布工坊帮忙。陈沐、陈泽在镇上学堂未归,陈嫣在家帮着照看妹妹,一派祥和。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来人正是薄淑秋那个嗜赌如命的父亲,薄老四。他一路打听,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青阳村,许是作贼心虚,又或是想先探探情况,他没敢直接去陈羽家,而是在村口逡巡,恰好撞见了从县里回来的陈识。
陈识自打分家后,看着大哥陈羽的日子如烈火烹油般越烧越旺,蜂窝煤成了官营,砖窑厂红红火火,甚至还得了朝廷的赏赐,买了上百亩田地,连带着老三陈石、老四陈川都沾光盖起了新房,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反观自己,虽然儿子进了安考中了童生,但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大,父母又日渐年迈偏心依旧,却再也榨不出大哥多少油水,心中那股嫉妒和怨恨就像野草般疯长。此刻见到这个形容猥琐、眼神闪烁的外乡人打听陈羽,陈识立刻嗅到了一丝可以利用的气息。
“你找他有何事?”陈识上下打量着薄老四,语气带着审视。
薄老四搓着手,堆起讨好的笑容:“这位爷,我找陈羽,他是我女婿。老丈人找女婿,天经地义嘛!”
“女婿?”陈识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哦?你是淑萍嫂子的父亲,还是淑秋嫂子的父亲?”
“淑秋是我闺女!淑萍是我侄女!”薄老四像是找到了靠山,话匣子打开了,“你是我女婿的……”
“我是陈羽的二弟,陈识。”陈识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和“亲热”的表情,“原来是薄家叔叔,失敬失敬。您这是……从家里来?一路辛苦了啊。”
薄老四见陈识态度“和善”,更是放下了戒心,唉声叹气地诉起苦来:“唉,可不是嘛!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婶子又病着,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着来找淑秋和她姐夫帮衬帮衬……”
陈识何等精明,三言两语就套出了薄老四欠了赌坊十两银子,被债主逼得没办法,才厚着脸皮上门的事实。他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同情和愤慨之色:“哎呀,薄家叔叔,您这……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我大哥他现在是发达了,可这钱……唉,您不知道,他现在眼里只有他那新娶的娇妻美妾和那几个拖油瓶,对我们这些亲兄弟都抠搜得很,上次我娘生病,想问他借点钱抓药,他都推三阻四的……”
他故意扭曲事实,煽风点火,观察着薄老四的反应。果然,薄老四一听就急了:“什么?他敢!我可是他老丈人!淑秋是我亲闺女!他敢不认?”
陈识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薄家叔叔,您别急。我大哥这人,现在最看重面子,尤其怕人家说他发达了不认穷亲戚。您要是直接去要十两,他可能真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您听我的,保管您能拿到不止十两!”
“哦?贤侄有何高见?”薄老四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陈识阴恻恻地笑道:“您啊,去了之后,别急着要钱。就先哭穷,说家里如何艰难,婶子病得多重,博取同情。然后,就说……就说淑秋她娘病得快不行了,想见女儿最后一面,让淑秋跟你回去。我大哥肯定不放心淑秋一个人跟你走,必然会挽留,或者派人跟着。这时候,您就顺势提出,回去需要盘缠,治病需要钱,没有二十两银子,怕是见不到最后一面了。他陈羽如今是体面人,还能眼睁睁看着岳母病死、不让妻子尽孝?这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蜂窝煤作坊和官府的生意还要不要了?”
薄老四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高!实在是高!贤侄,你真是我的贵人啊!事成之后,我一定……”
“诶,薄家叔叔客气了。”陈识摆摆手,故作大度,“咱们都是自家人,我看不惯我大哥那副嘴脸罢了。您快去吧,就从这条路一直往东走,门口有棵大柿子树的两层新楼就是。记住,按我说的做!”
薄老四千恩万谢,按照陈识指的方向,兴冲冲地去了。看着他那迫不及待的背影,陈识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阴笑:“陈羽啊陈羽,我看你这回怎么应对!家里闹起来,看你还怎么有心思管你的作坊和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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