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角色塑造的巅峰与自我超越
陈默把橡皮泥放回包里,钥匙刚碰到门锁,女儿就从屋里冲了出来。她抱住他的腰,仰头问:“爸爸,你明天还去推箱子吗?”他低头看她,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梢,说:“去,只要还在那儿。”
第二天清晨,天光刚透进窗缝,他坐在床边系鞋带。包搁在脚边,绘本的一角从侧袋露出。他伸手进去,指尖碰到一张硬纸。抽出来一看,是女儿画的画——歪歪扭扭的线条里,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正弯腰推一个大箱子,旁边写着“爸爸帮别人”。
他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然后把它折好,夹进深蓝色笔记本。
试镜地点在影视基地三层的小剧场。林雪提前半小时到了,站在监控室角落,手里捏着一份名单。她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的空舞台,眉头微蹙。这个角色太难了。十年战后流离,归乡无门,不是靠哭喊就能立住的。前几个演员都败在“用力过猛”上,有人跪地痛哭,有人嘶吼咆哮,可导演只摇头。
“他们想演悲剧,”林雪低声对助理说,“可真正的痛,是说不出口的。”
门开了。陈默走进来,寸头微湿,像是刚淋过雨。他没看评审席,径直走到舞台中央,站定。
导演说:“开始吧。”
他没动。全场静了十秒。有人低头看表,有人交换眼神。又过了五秒,他忽然蹲下,动作缓慢,像是膝盖有些僵。他低头整理鞋带,手指用力,指节泛白。那动作太熟了——林雪猛地抬头,这不就是他在片场推完箱子后起身的样子?
他站直,声音很低,像自言自语:“药箱还在那儿。没人要,我就收了。止血的、退烧的、治拉肚子的……都齐了。可人没了。”
语气是老中医惯有的沉稳,一字一顿,带着年岁沉淀下来的笃定。可说到“人没了”时,尾音轻颤了一下。
他顿住,抬头,目光落在空荡的观众席某一点。“名单我查过三遍。十七个,全死了。名字刻在碑上,可家里连张照片都没留。”声音变了,冷得像铁,像警察在案发现场宣读结论。他右手抬起,虚点,像是在指一块看不见的墓碑,“张建国,三十二岁,左腿有旧伤,走不快——他怎么可能跑出爆炸圈?”
全场没人出声。
他忽然闭眼,再睁开时,眼神软了下来。嘴里哼起一段调子,很轻,断断续续——是哄孩子睡觉时才会用的节奏。他一边哼,一边抬手,比划着一个简单的手语动作:“回家”。
林雪屏住呼吸。那是陈默教女儿的手语歌。
“我回来那天,巷子口的小卖部换了招牌。我站在门口,不敢敲门。钥匙还在兜里,可我怕……她已经不认得我了。”他声音越来越低,像被什么压住了喉咙,“我女儿……今年该上小学了吧?她会写字了吗?还会喊我……爸爸吗?”
最后一句出口时,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突然断裂。
他单膝跪地,不是表演式的跪,而是整个人被抽空了力气,不得不靠膝盖撑住身体。额头慢慢抵向地面,肩膀微微抖动,却没有哭声。那不是崩溃,是十年压抑终于找到出口,却连嚎啕的力气都没有了。
导演猛地站起来,手撑着桌子。评审席上有人悄悄抹了眼角。
林雪没动。她盯着监控画面,直到回放开始。她让助理暂停在陈默跪地的瞬间,放大左手——那只手没有撑地,而是本能地压在肋骨右侧,像是在护住某个旧伤。
她忽然明白了。
那不是设计。那是他父亲工伤后,每逢阴雨天就会不自觉去按的位置。陈默从没提过,可他记住了。他把父亲的痛,把失业那天在长椅上攥紧的拳头,把深夜回家时怕吵醒孩子的轻手轻脚,全都揉了进去。他不是在演一个老兵,他是在演所有被时代甩下、却仍想回家的人。
监控室门被推开。老吴站在门口,烟没点,叼在嘴里。他看了眼屏幕,又看向林雪。
“你们见过推箱子的人演英雄吗?”他声音沙哑,“可你们没见过,一个真正活过的人怎么演‘活着’。”
林雪没回答。她只是把回放又放了一遍,直到陈默抬头说“女儿还认得我吗”的那一刻。她闭了闭眼,一滴泪落下来,砸在控制台上。
试镜室的灯亮着。陈默走出来时,评审席已空。走廊尽头有一扇窗,阳光斜切进来,照在地板上。他走过去,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笔尖停顿了一下,写下一行字:“演别人,是为了找回自己。”
他合上本子,手指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某种长久压抑的东西终于松动了。他靠在墙上,闭眼,脑海里闪过女儿画的那幅画——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推着箱子,身后是歪歪扭扭的太阳。
原来他一直在等这一刻。不是为了被看见,而是为了确认:那个在长椅上啃冷馒头的人,那个背着旧包在片场默默归位道具的人,也能站在台上,说出一个沉默者的全部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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