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指尖在周明远书房那排嵌着黄铜书立的书架上停顿了第三回。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窗棂,落在他捏着放大镜的指节上,把皮肤照得近乎透明——镜下是书架第三层靠右那本《金石索》的书脊,暗红色封皮边缘有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反复蹭过,而这痕迹在他前两回勘察时竟全然没留意。
“苏队,法医那边刚送了周明远的第二份尸检报告。”林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小跑后的喘,她手里的文件夹边缘被捏得发皱,“胃内容物里除了安眠药,还检出了微量氰化物残留,但浓度不够致命——之前漏检是因为和安眠药成分混在一起了。”
苏砚没回头,放大镜移到《金石索》旁的《考工记》上。这两本书挨着放,书脊间距却比其他书宽出半厘米,像被人刻意错开了位置。“氰化物来源查到了吗?”他问,声音压得低,怕震落书架顶层积的薄尘——那灰尘分布不均,有块巴掌大的区域明显更干净,像是最近有人动过上面的东西。
“还在查,但有个巧合。”林夏走近几步,把文件夹递过去,“周明远的继子陆哲,上周在化工试剂店买过氰化钾,登记用途是‘实验室样本分析’,但他就职的生物公司说近期根本没这项目。”
“陆哲。”苏砚重复了这个名字,指尖轻轻推了推《金石索》。书没动,倒是旁边的《考工记》往后陷了半寸,伴随着“咔”一声极轻的金属脆响。他眉峰微挑,转头看林夏:“你刚才说,周明远死前那天晚上,陆哲来书房找过他?”
“对,保姆说大概十点多,两人在书房吵了快半小时,具体吵什么没听清,只听见陆哲喊‘你不能这么对我妈’。”林夏指了指书架,“这是……有机关?”
苏砚没说话,伸手按住《考工记》的书脊往里按。这次是“咔嗒”一声,更清晰,紧接着,书架右侧那面嵌着木雕的墙板竟缓缓往里缩,露出个半尺宽、两尺高的暗格。暗格里没放金银珠宝,只摆着个深棕色的皮盒,盒盖上放着一副金丝眼镜——镜腿内侧刻着个极小的“远”字,是周明远常戴的那副。
林夏倒吸口凉气:“这暗格藏得也太隐蔽了……”
苏砚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拿起那副眼镜。镜片面擦得很干净,但他用强光手电照向镜架连接处时,发现缝隙里卡着点白色粉末。“把证物袋拿过来。”他说着,指尖捏起皮盒的边缘,轻轻掀开——盒子里铺着黑色丝绒,中间凹槽里放着个玻璃小瓶,瓶身贴着张褪色的标签,上面用钢笔写着“KCN”,瓶里只剩小半瓶白色粉末。
“氰化钾。”林夏的声音发紧,“周明远自己藏的?”
“未必。”苏砚把小瓶放进证物袋,目光落回皮盒底层。丝绒下面似乎垫着东西,他轻轻掀开丝绒,发现是张折叠的信纸,纸边已经泛黄,折痕处脆得快要裂开。展开信纸,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小楷,字迹清瘦,开头写着“致明远吾弟”。
“是周明远的哥哥周明诚写的。”苏砚认出这字迹——之前查周家旧档案时,见过周明诚抗战时期的家书,笔锋一模一样。他逐字往下读,眉头渐渐皱起:“周明诚一九四六年从国外回来,带了批‘科研器材’,这里面就有氰化钾,说是‘以备不测’。信里还提,这暗格是他当年帮周明远改书房时凿的,除了他们兄弟俩,没人知道……”
“那周明诚现在在哪?”林夏追问。
“一九五零年失踪了,至今没找到尸骨。”苏砚把信纸叠好放进另一个证物袋,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书桌,“周明远的病历本呢?之前在书桌抽屉里放着,怎么不见了?”
林夏一愣:“刚才整理遗物时还在啊……”她快步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原本放病历的地方,现在空着,只留了道浅痕。抽屉边缘有个新鲜的指纹印,不是苏砚和林夏的,也不是保姆的——早上勘察时他们采过保姆的指纹。
“有人来过。”苏砚走到书桌旁,弯腰看抽屉滑轨,发现滑轨上沾着根极细的深灰色毛线,“陆哲穿的是深灰色羊毛衫,对吧?”
林夏立刻点头:“对!今早他来认尸时穿的就是那件!”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半小时前,说公司有急事……”林夏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门口守卫打来的,“苏队,陆哲刚才开车出大门时,车胎爆了,他正站在路边打电话,说要等拖车。”
苏砚嘴角勾起一点冷意,把金丝眼镜放进证物袋:“走,去会会他。对了,让法医把眼镜上的白色粉末化验一下,顺便比对小瓶里的氰化钾成分。”
两人走出书房时,保姆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茶,见他们出来,手莫名抖了一下,茶水溅在托盘上。“苏警官,林警官,喝杯茶吧?”她声音发颤。
苏砚看了眼托盘里的茶杯,忽然问:“周先生戴这副金丝眼镜多久了?”他指了指证物袋里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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