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将那柄染血的匕首置于实验室的白瓷托盘上时,晨光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切进来,在冰冷的金属器械上投下细碎的暗影。匕首柄部的缠丝已被血渍浸得发暗,刃口凝着的暗红血块虽已半干,却仍透着一股阴鸷的腥气,混着一丝极淡、近乎难以察觉的草木涩味,与寻常血腥气截然不同。
苏清辞站在一旁,指尖按在实验台边缘,指节微微泛白。她昨夜几乎未合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夜公馆后院的乱象——倒在血泊中的护卫、匕首刺入皮肉时的闷响,还有来富扑过去夺刀时,袖口蹭到刃口留下的那道浅伤。此刻来富的手臂正缠着厚厚的纱布,坐在实验室角落的木椅上,脸色比寻常更显苍白,却依旧睁着警惕的眼睛,留意着沈砚之的每一个动作。
“这血腥味里掺了东西。”沈砚之捏着镊子,轻轻拨开匕首刃口的血块,目光落在刃身那层若有若无的淡绿色痕迹上,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线,“寻常刀剑染血,只会结暗红血痂,绝不会留这种底色,且气味偏涩,不似单纯的血腥。”
苏清辞凑近半步,鼻尖微动,果然嗅到那股若隐若现的草木味,比昨夜在现场时更清晰些:“是植物的味道?可这匕首是凶徒随身携带的凶器,怎会沾着植物汁液?”
“不是沾的,是提前涂上去的。”沈砚之放下镊子,取过一支细针,轻轻刮下刃身一点淡绿色粉末,置于载玻片上,又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这粉末质地细密,附着力极强,血渍都没能将其完全覆盖,显然是特意调制后涂在刃上的,目的就是让毒素随伤口侵入人体。昨夜倒下的护卫,伤口出血量远少于寻常刀伤,且尸身僵硬速度极快,便是毒素起效的征兆。”
角落的来富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沈先生这么说,倒是对得上。昨夜我夺刀时,手臂只是划了道浅口子,当时没觉得疼,只觉得伤口处发凉,没过片刻就头晕眼花,若非及时包扎按住,恐怕也撑不到现在。”他抬手想摸手臂上的纱布,又怕碰坏伤口,指尖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那毒素竟这么厉害?浅伤都能让人失力?”
沈砚之抬眸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你的伤口浅,且及时止住了血,毒素侵入量少,才算侥幸。昨夜倒下的护卫,伤口深透肌理,毒素迅速入血,怕是片刻间就阻断了气血运行,才会当场毙命,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他收回目光,将载玻片放在简易显微镜下,缓缓调节焦距,“我先看看这粉末的形态,若能辨出植物种类,或许能找到解毒之法——你体内的毒素虽浅,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若不尽快化解,恐留后患。”
来富点头应下,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沈砚之的背影上,眼底藏着几分担忧。他跟着苏清辞这么久,见惯了刀光剑影,却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毒素,凶徒竟用如此阴毒的手段行凶,显然是志在必得,不只是想取人性命,更像是在刻意传递某种威慑。
苏清辞站在显微镜旁,看着沈砚之专注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昨夜的凶徒来去如风,身手极快,且目标明确,直奔书房方向,显然是对公馆的布局了如指掌,要么是内部之人作祟,要么是早有预谋的埋伏。如今又发现凶器上涂有罕见毒素,更觉此事不简单,背后牵扯的势力,怕是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复杂。
“这粉末的细胞形态很特别。”沈砚之忽然开口,打破了实验室的沉寂,他眉头微蹙,目光紧盯着显微镜的视野,“细胞壁纹路呈交错的菱形,且含有细微的黄色结晶,这种形态的植物细胞,我之前在古籍里见过记载,却从未实际接触过。”
苏清辞连忙问:“是什么植物?”
“暂时不敢确定,只能初步判断是一种罕见的草本植物,且大概率生长在阴湿避光之处。”沈砚之缓缓移开视线,取下载玻片,将刮下的另一部分粉末倒入瓷碗中,又倒入少许清水,轻轻搅拌,碗中清水渐渐染上淡绿,还浮起几丝细小的白色絮状物,“古籍中记载过一种‘阴罗草’,多生长在深山阴谷的石缝间,茎叶含剧毒,其汁液干燥后呈淡绿色粉末,遇血即溶,侵入人体后能阻滞血脉,致人迅速昏厥,重则毙命。只是这种草极为罕见,传闻早在数十年前就因过度采摘而近乎绝迹,怎么会出现在这匕首上?”
“阴罗草?”苏清辞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底满是疑惑,“我倒是听过这名字,却只当是古籍中的传说,没想到真的存在。凶徒能找到这种罕见的毒草,调制出毒素涂在刃上,绝非寻常之辈,背后定然有人指点,甚至有专门的渠道获取这等稀有之物。”
来富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坐直身子:“苏小姐,沈先生,我记起来了。昨夜夺刀时,我隐约看到凶徒袖口处绣着一朵小小的黑色花,花瓣尖尖的,看着像极了......像极了传闻中阴罗草开的花。当时场面混乱,我没敢确定,此刻想来,倒像是故意绣在袖口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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