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津门老城的街巷晕染得愈发沉郁。三更刚过,估衣街后侧的窄巷里,只有零星几家铺面的檐角挂着残灯,昏黄的光晕在寒风里晃悠,勉强照见青石板路上凝结的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沈砚之缩在巷口那棵老槐树的阴影里,指尖夹着半截没抽完的烟,烟雾顺着冷风飘散开,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他身上裹着一件深灰色的棉袍,领口立得严实,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紧紧盯着斜对面那扇挂着“瑞和祥布庄”牌匾的木门。布庄早已打烊,门板上的朱漆褪了色,边角处还留着些许划痕,看起来和这条街上的其他铺子没什么两样,可只有沈砚之清楚,这便是玄鸟会在津门老城的核心联络点之一,也是他今夜要盯着的地方。
半个时辰前,他刚从租界的 safe house 出来,口袋里揣着顾青辞传来的密信,字迹潦草却力道十足,只写了短短一句:“玄鸟会今夜三更清剿瑞和祥,速查内应,保全据点核心资料。” 顾青辞是地下党在津门的联络员,也是沈砚之的老搭档,两人配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这次顾青辞能提前截获玄鸟会的行动消息,必然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沈砚之不敢有半分耽搁,抄近路赶来了估衣街。
玄鸟会是近期在津门兴起的反动组织,背后有日军撑腰,行事狠辣,专挑地下党的联络点下手,短短一个月内,已经有三个据点被他们捣毁,好几名同志要么牺牲,要么被捕,损失惨重。沈砚之心里清楚,瑞和祥布庄里藏着的,不仅有地下党在津门的人员联络名单,还有近期筹备物资的明细,若是这些东西落入玄鸟会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抬手看了眼藏在棉袍袖口的怀表,指针刚过三更一刻,距离玄鸟会动手应该还有些时间。布庄的侧门忽然动了一下,一道瘦小的身影从里面溜了出来,动作麻利地左右看了看,见巷子里没人,便快步朝着巷尾走去。沈砚之眯了眯眼,认出那是布庄的伙计阿福,也是地下党的外围成员,平日里负责据点的日常看守和消息传递。
他没立刻出声,而是悄悄跟了上去。阿福走得很急,脚步有些慌乱,走到巷尾的拐角处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等候在那里的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背对着沈砚之,身形高大,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皮衣,腰间似乎还别着东西,看起来像是玄鸟会的人。沈砚之心里一沉,难道阿福就是玄鸟会安插在据点里的内应?
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过去,隐约能听到两人的对话。“东西都准备好了?”黑衣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不耐烦。“都、都准备好了,布庄后院的地窖钥匙,还有里面资料的存放位置,我都标清楚了。”阿福的声音带着怯意,说话时还忍不住发抖,“只是……里面还有两位同志在整理资料,他们要是发现了……”
“发现了又如何?”黑衣男子冷笑一声,“等会儿我们的人到了,一个都跑不了。你做得好,事成之后,玄鸟会不会亏待你,少不了你的好处。”阿福连忙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钥匙递过去:“这是布庄正门的钥匙,你们从正门进去,后院的地窖门在西北角,钥匙也在这串上。”黑衣男子接过钥匙,满意地拍了拍阿福的肩膀:“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倒是聪明。等会儿行动开始,你待在巷尾,别露面,免得惹麻烦。”说完,便转身朝着布庄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道:“记住,别耍花样,不然有你好受的。”
阿福低着头,不敢应声,等黑衣男子走远了,才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愧疚,也有恐惧,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了。
沈砚之躲在拐角的阴影里,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又气又急。气的是阿福竟然背叛了组织,成了玄鸟会的内应;急的是玄鸟会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布庄里还有两位同志,若是不及时通知,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他不敢耽搁,转身就朝着布庄的方向跑去,刚跑到布庄门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束在巷子里晃动,玄鸟会的人来了。
沈砚之心里一紧,来不及多想,抬手敲了敲布庄的侧门,敲的节奏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三短两长。没过多久,侧门就被打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一张脸,是据点里的同志老周,他看到沈砚之,愣了一下,连忙把门打开:“沈先生,你怎么来了?”
“别问了,玄鸟会的人马上就到,阿福叛变了,把据点的位置和钥匙都交出去了!”沈砚之快步走进来,反手关上侧门,压低声音说道,“里面还有谁?核心资料都在吗?”
“还有小李,我们正在整理联络名单和物资明细,准备明天一早转移,资料都在地窖里锁着。”老周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阿福怎么会叛变?他跟着我们快一年了,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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